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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一卷 09 千里钟鸣

    抓住了王禹,女子难掩笑意,体内的元池在不断地得到力量,正如一直以来,她对过路的周师做的那样,夺取他人的炁,来为自己的元池添砖加瓦。

    女子无声地笑着,自己的何等的幸运,能学到攘人归元这个功法,享受这样的捷径,还能擒获王禹这样的滋补上品。

    攘炁归元,犹如掳掠敌国士兵,为自己修筑城池,即夺取他人的炁,将之转化为加强元池本身的补品。

    夺来的炁,并不能瞬间就变为己用,在进入施术者体内后先被施术者的炁压制住,随后俘虏起来,储存于施术者的心门与灵釜中,通过累月的消化,使得元池能够在修行时获得养护,达到事半功倍的增幅效果。

    王禹感觉头皮被一只手紧紧抓住,神京之内的炁肆意乱冲,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耳朵也渐渐听不见任何声音了,但他的嘴巴还在倔强地念叨着:“开什么玩笑,只剩一个头,我还是要被人吃?”

    去岁,被枭首前的一幕幕又浮现心头。

    炁在被他人夺走,王禹无力地闭上了眼睛,一切都陷入了黑暗,随后一个清脆的碎裂声响起,犹如锁被敲掉了一般,闭上的眼又自顾自地睁开了。

    眼中尽是不想沦为猎物的火焰,以及就算只剩一个头,也要反咬一口的狠劲。

    女子突然觉得纳入体内的炁难以被压制,就像一团难驯的泥沼,滞塞了自己的经络、冲撞自己的炁流、干扰元池三部之间的配合。

    紧接着,全身微微一震,灵魂如遭钝击,肢体抽搐了两下,不自觉地松开了抓取王禹的手,王禹幽幽地漂在空气中,无神地看着女子。

    女子颤声问:“你……是人是鬼?”

    王禹答不上来,女子自问自答:“仅存一颗头,还冒着炁……差不多死了,差不多活着吧。”

    全身炁流如洪水般彻底失序,自行涌出元池,在经络间横冲直撞,王禹的炁说服了所有还醒着的、没有成为他人元池的养料的炁,唤醒了这些炁之中所包含的‘念’。

    这些来自于不同神京的念虽然已经残破,有些仅存一口气,若没有王禹的炁这样一个新进的外来户,可能下一秒就要彻底便宜了女子的元池。

    紫色的眼睛染上了惶恐之色,女子惊叫道:“怎、怎么会,都已经如此了,还想动起来?”

    她凌乱的后退了数步。

    王禹突然回答了女子:“我经历了枭首还活着呢,哪怕念只剩一丝,那些炁也不属于你的元池。”

    他的眼睛里,也恢复了神采,父亲的话浮现心头,他也顺道说了出来:“正所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这句话仿佛有千钧之重,王禹话一出口,女子就觉得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眼前一暗。

    等双眼重见光明,映入女子眼帘的,是她倒地的身体。

    自己的身体倒在眼前,自己整个人还轻飘飘的,这迷幻的现实让女子一时间不知所措,看着争先恐后从身体里奔涌而出的光耀,她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身体,却发现自己成了穿透而过的虚体,也就是说……

    “我现在是灵魂?”

    女子伸手撩起一条细细的带子,惊觉颈间束着一条蓝色的带子,身体的脖颈上同样束着这样的带子,两条束带由同色的细线相连,这是灵魂与肉体的纽带与牵绊。

    无主的炁逃出女子的元池,在空气中耀光点点,如密集的萤火虫一样,肆意向四处乱飞。

    满脸泥巴与草屑的石韬爬了起来,左摇右晃地走回王禹身边,指着漫天飞舞的炁团叹道:“看呐,这个量,她收缴了多少周师的炁啊!”

    看了看倒地不起的差不多先生,石韬满腹疑惑:“为什么我从来没在这一片听到这杀星的传闻?”

    疑惑完,又看清了王禹正处于漂浮之中,欣喜地问:“兄弟,你是不是通了任督二脉,突然有了新能耐,果然还是得益于我方才灵机一动,拿你挡箭矢,触发了你的神功?”

    这家伙居然还沾沾自喜了起来,王禹怒道:“我就剩一个头,哪来的任督二脉?”

    望着如一群群蒲公英般随风飞扬的炁团,王禹暗忖:虽然不太明白,但是我好像其实很厉害的样子?

    脑海突然一空,随后,颅内仿佛有一座钟鸣响了,钟鸣过后,神京一净,眼中的山不再是山,天空也不再是天空。在这荒谬的知觉下,王禹又发觉倒地的女子身边,似乎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如魂魄般虚无缥缈。

    王禹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因无法理解而莫名有些害怕,不禁喊道:“石韬,咱们……快走,别管这些了!南师还受伤了……”

    “呃,嗯!都说了,叫我胡安。”

    石韬把王禹丢进货筐,扛起扁担,哼唧哼唧的跑到撑剑勉强站立的南师彩身边,说了句“得罪了”,然后不容反对,将虚弱的南师彩连同扁担一起扛在身上。

    章辰渊施加的蛊虫给予了石韬惊人的耐力,他头也不回的往一线天奔去。

    女子的灵魂朝石韬的背影大喊:“别跑!先把我的灵魂安回体内啊!”

    灵魂不能离肉体太远,连接两者脖颈的蓝线,最长也就只有两步远。

    石韬不可能听见灵魂的呐喊,他没过多久就消失在了一线天狭窄的尽头,将差不多先生与星星点点的炁团丢在身后。

    刀剑掉落在峡谷间,失去了束缚的它们似乎仍没有恢复法器的属性,直到一个误打误撞的炁团与之碰触,才有一把剑复苏了起来,有第一把,就有第二把,渐渐的,大部分的刀剑都吸纳了无主的炁,重获生机。

    它们主人早已不知去向,第一把复苏的剑在经过了思虑后,翻转身子剑锋指天,直冲云霄,其余刀剑见有同类做出了行动,便像是遵循着头雁的燕群一样,无脑的追随其后,这群奇特的“大雁”划过天空,消失在了峡谷的天地中。

    至于去了哪里,这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箩筐里一片昏暗,但王禹却看见了许多远方的“幻象”,他不知道,清明的神京与诸多无形的道路连通了起来,冲动涌上心头,观看眼前之景,脑海显现一个个远方之人。

    几乎在同一时刻,脑海中的钟声,在大陆上许多人的神京之内响起。

    玉台馆的道场之内,挥剑的声音停了,荷燕山抹去额头的汗水,静下心来去,探索方才在脑海中响起的奇怪钟声,炙热的汗液透湿了背部的衣衫。

    动用感识之后仍旧是一无所获,钟声也没有再次响起,可能就是一个错觉?

    她歪了歪脑袋,喃喃自语:“但为什么,就是觉得不安?”

    百思不得其解,那就暂且不要解了。

    她把木剑放回布袋里,从武器架上拿过一杆竹枪,为了驱散这种奇怪的心情,开始练起了大枪。

    到去年秋天为止,她还默默无闻,从去年冬至的成名之战到今年的立春,荷燕山已经名动三国,赵、齐、徐三国的周师界大小人物,都已经知晓了这一新秀之名。

    宋府的书房内,一只没抓稳的毛笔难看的落在宣纸上,墨色像污水一样杂乱地滩了一块块。

    刑部侍郎宋学舟之子——宋静轮,他眨巴了下眼睛,看着因失误而没能完成的一幅字,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大病初愈而出现了幻听。

    开卷长疑雷电惊,挥毫只怕龙蛇走,兴之所致之下,本该写就这样的一幅字才对……

    将手握紧随即松开,又看了看因没抓稳而落在纸上的毛笔,坐回梨花木椅,摸着太阳穴,开始奇怪刚才在脑海里的响声,安慰自己:“从前那么重的病,就算因一味奇药而康复了,留点后遗症也是正常的啊。”

    刚刚走过獬豸大街的康应元,停下了脚步,摊开手,“唔?”了一声。

    “是本馆主太饿的缘故吗?怎么有种被盯上的感觉。”

    立于湖中的隋山派潇宗大弟子——陈令江,心念一乱,差点没法在水面上站立,岸边的一众师兄弟纷纷大惊失色。

    这种低级的失误,已经很少在这个被视作潇宗希望的弟子身上看到了。

    返回住处的半目天师——谢海沧,往杯中倒了点酒,笑着对老天邀杯,“王长祯,你的四儿子,枭首后这下算是立住了,可以放心的去了,我会引导好他的。”

    然后一饮而尽。

    “就算王禹没这个想法,但大概某些人已经隐约的感觉到了,自己的神京被居于上位的神京窥视的感觉。”

    “咱们能做好导师工作吗?”

    “又不是第一次,来这个世界前,已经干过三回了。”

    “求求你们别让我想起毁人不倦的往事。”

    “没事的,我们的神京对王禹来说可是有关隘相隔的,并不完全是通路,不会害了他的。”

    千里之外的低语与疑惑,与石韬没有半点关系,跑出狭窄的一线天后,天上落下了雨,一开始是绵绵细雨,很快就成了漂泊大雨。

    身上的人和货物渐渐变重,身子浸了雨水也开始发冷,春风料峭,浑身刺疼。

    一个村子在视野中隐隐绰绰的现身了,石韬大呼得救,赶忙带着刚刚脱离战场的伤者,冒着大雨,狼狈的冲进了寂静的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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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唯林南烟大唐扫把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