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懦词怪说

    大家都散去了,只有侦办此案的两位刑警和我还留在会议室里。此刻帕帖尔警官正在全神贯注地端详着粘贴在磁性白板上的整个岛屿的方位图。

    “C病区在哪个方位?”

    “就在这里,单独关押着一些病情相当严重,有明显的暴力倾向,不适合群居的精神病罪犯。”恰里走到地图旁边,用手指了指东北角唯一的一座陈旧的三层小楼。

    “它的右侧还有一座灯塔……”

    “早已废弃不用了。”

    “是啊,看着就很破旧……”

    “我觉得阿尔萨斯院长说的话有些道理。”还没有等帕帖尔把话说完,恰里就转移了话题,可是帕帖尔却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他依然在关注着那张地图。

    他挪动身体,几乎把上半身都靠在了竖直放置的地图上,然后眯起眼睛,仔细地揣摩着这张1:500的大型岛屿方位图。

    “没想到,咱们所在的这个岛屿竟然如此之大。我以前总认为它小得可怜,现在才了解到原来这座岛屿至少有二分之一的地域都是被森林、浅滩、悬崖峭壁之类的地形地貌占据着,在这种地方要是藏个人还不是一件极容易的事。”

    “那可未必!从地图上看似乎是一片空旷的原野,可实际上却是一片遍布沼泽和有毒植物的可怖区域。深入其中的栎树、野葛、漆树、毛鱼藤等,一旦人不慎触摸一下枝叶都会中毒。还有在十大有毒植物中数一数二的紫藤和毛地黄,那里也长了不少。只要你敢进入,就擎等着收尸吧。当然也得有人敢进去收拾尸体才行,所以最后就只能静待尸体腐烂后化作肥料了。”

    恰里这一番不急不缓的言语吓得我手脚直发凉,原来这座看似平静安宁的小岛竟然孕育着如此险恶的另一面,这着实让我感到有点后怕。帕帖尔也不再言语了。

    恰里又把阿尔萨斯院长刚刚所讲的那番耐人寻味的话语搬了出来,“我觉得他说得有些道理,你说呢?”

    “哼!那只是院长大人的一厢情愿,我倒是觉得他所处心积虑的想法就像是一江春水向东流,泛泛而过。”帕帖尔的神情中夹带着几分不屑的蕴意。

    “那你又有何高见呢?”恰里还是一副不急不缓的从容模样。

    “我想咱们应该转换个思路,从精神病人中入手调查,你看如何?”此刻他突然讪笑了起来,好像对自己突发奇想的这个决定也感到很可笑。

    “从这些精神病患者那儿能调查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来呀?!他们可都是一群彻头彻尾的疯子啊!”恰里有些奇怪。

    “有时候从一群疯子中倒能听到些真话,而从一些正人君子的口中却听到的都是道貌岸然的假话。”帕帖尔意味深长地回答道。

    “说得有道理,那就听你的,头儿。”恰里实在是一个很听话也很顺从的助手加工作伴侣,他没有一点点自己的想法,你只要说打东头,他就绝不会往西边去。

    我的眼睛总是围着帕帖尔转,他确实很有魅力,也很吸引我,这点我不能不承认。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也有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感觉,有时候他仿佛驰骋在十万八千里远的神秘地方,可有时候他又好像近得连呼吸都能够听到,这与开朗朴实的恰里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但是即便如此,我仍然不折不扣地想要追随他,了解他,这种感觉实在是很奇特,就好像是在沉闷无聊的旅途中多了一位奇妙无穷的旅伴一样。

    不知道这样的感觉将要持续多久,但是我还是义无反顾地追随着这种直觉游弋着,没有停下牵绊的脚步。

    已经约莫是十点半的光景了,在这之前帕帖尔已经分别与五名精神病患者进行了谈话,但是收获却少之甚少。

    这是一个公用的小厅,估计是单独给少数一些病人用于精神治疗的房间。我坐在距离前座约一米开外的侧后方的一张小桌子后面,恰里在问询完了第四位患者后也偷懒地坐在了这里,只留下了帕帖尔一个人坐在前排的一张长方桌子后面继续工作。

    之前的五个病人,不是孤芳自赏型的,就是胡搅蛮缠型的,也有打死也不吭一声的主,更有车轱辘话来回说的老娘们。换句话来说,他们都是表里如一的精神病人,在自己的世界里一贯都是唯我独尊,但是离开了自己的天地后立刻就无所适从了。对于他们拽来拽去的说辞,我和恰里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可是帕帖尔却仍旧孜孜不倦。我们都融不进精神病人的圈圈里,可是他说话的模样就俨然是这个小圈圈里的头儿。这一点让我在佩服之余,也有几分纳闷和不理解。

    接下来被问话的是一个三十五岁的男病人,名字叫阿佐夫,我听到带他来的男杂工是这样介绍的。我真心希望这位男病人能够说点什么新鲜玩意。

    他一坐到指定的位置后,就笑呵呵地说道:“哇,你长得很像普里奥嘛!”

    “是吗?有多像?”帕帖尔仰靠在椅背上,也咧嘴一笑。

    但是下一秒阿佐夫一眼就瞧见了帕帖尔所穿的那身警服,他突然间变得局促不安起来,不仅紧闭嘴巴不再言语,而且连那个上窄下宽的大脑袋也一并垂了下来。

    帕帖尔看出了他的惴惴不安,于是坐正了身子后,转换了话题,“那咱们言归正传,你对普里奥熟悉吗?”

    “还行。”阿佐夫仍然低着头,但是双眼却向着帕帖尔的方向翻了一眼,然后一瞬间又恢复了原样。

    “你觉得普里奥这个人怎么样?”

    “还行。”阿佐夫的回答还是那两个字。

    但是总体来说,截止到这时候,阿佐夫的表现还不是很离谱。

    一时间,双方都安静了下来。帕帖尔端起桌旁的杯子,喝了几口水。之后,他放下杯子,又抄起了笔记本,开始流畅地快速翻动页面,那窸窣的纸张声不绝于耳。

    闻听此音,阿佐夫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他抬起了头,眼睛巴巴地看着帕帖尔正在上下极速翻动的笔记本,上身前倾得几乎就要背离开椅子的约束,幸好还剩下一小点屁股将就着粘在椅子上。他的这副不可理喻的姿态实在是太迫切了,好像马上就要冲到帕帖尔身边,夺走那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笔记本。

    然而帕帖尔却没有对此表现出一丝一毫的讶异,他好像早就料到了他的转变会如此之快,于是笑眯眯地望着阿佐夫,不急不缓地停下了翻动纸张的动作,又随手拿起了桌上的另一个没用的笔记本,胸有成竹地走到了阿佐夫的身旁。

    “也许你应该给我们讲讲普里奥的趣事。”帕帖尔把脸贴在阿佐夫的左耳上,故意小声嘀咕着。他已经把笔记本放在了阿佐夫面前的桌子上,但是左手却还象征性地落在笔记本的上方。

    “那当然!那当然!”阿佐夫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这个寻常的笔记本,就仿佛在觊觎着一个价值连城的宝物一般。

    帕帖尔松开了手,径直回到了自已的座位上,而阿佐夫则开始爱不释手地摆弄起这个咖色的笔记本。他翻开笔记本的封皮,用一双纤细得犹如女人一般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撕扯着笔记本扉页的一角,撕到最后纸张马上就要断开的一刹那,他却不再往下撕了,只剩下末尾的一小段纸张脆弱地衔接着,而撕扯下来的极细的那一段纸则扭曲地不守规矩地卷成了一团。然后他又再一次从剩余扉页的上端撕起,重复着刚才的动作,那灵巧和精细的姿势就像是在进行着工艺相当复杂考究的百鸟图的刺绣一般,我看得都傻了。这矫揉造作的撕纸行径绝对不是一个正常人的习惯,所以这一个小小的动作就足以证明他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精神病人。

    坐在我旁边的男护工一脸无奈地讥笑,“也许你们都不理解,这就是他最喜欢做的事情。他的职业是在一家食品加工厂里做间接的屠夫,每天接触到的都是被杀戮的猪的尸体,而他最大的理想就是到后面的加工车间做分拣员的工作。这个撕纸的动作与分拣员在为合格产品粘上商标贴纸而做的准备工作极其相似。他一直怀揣着希望,但是却因为种种原因,始终也没有如愿以偿地轮换上分拣员工作,这可能就是他患病的重大诱因之一。他所患的是精神分裂症中的一种——具有典型的强烈破坏意识,这种病更加倾向于暴力对人。他患该病从轻微阶段到严重阶段也缠绵僵持了很多年,到了最后他竟然给六位跟他最要好的邻居喝下了掺着剧毒毒药的咖啡,这是一次总体爆发。在调查取证中他一会儿说是带他们到幸福的极乐世界享清福,一会又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说只有他一个人幸运地活了下来。他满口胡言乱语,你根本不知道他说得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但是跟普里奥在一起的时候,好像还能够安静一些。这可能就是一物降一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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