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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一卷 15 春来野火

    韩田带着他的门下弟子,考察各处木关与适合据守的地方,而章辰渊也叫上了四十名村兵一同帮忙。

    整个三桥村地方广大,目前章辰渊只招收安置了八百余人,从中一开始只抽取了一百二六人作为村兵,这些村兵以前要么是晋国、天荆的猎户,要么是龙湫人,可比他当年训练赵国的教徒时基础好多了。

    三桥村被大大小小的山包围住,只有四个口可供出入,章辰渊选取这四个山口用木栅设立了基础的门户。

    走过了三个关口,韩田才凑近章辰渊,对他说:“关口选得挺好,但四个关口离的不近,目前这点人分兵把手有些吃力,而且不利于互相支援。”

    韩田身边有个弟子摸着鼻子说:“韩子,防些盗贼的话应该够了吧?”

    章辰渊笑了笑,对两人说:“韩先生说的有道理,目前这点兵力太勉强了,要是云屏关的豪强看我不爽,多带些家丁、周师,三桥村是绝难守御的。”

    听了这话,韩田松了口气,既然对方存了野心,那么矩门残党藏于此处,是可以与其相互利用的了。

    “章村正,好志向啊。”

    “哪里,哪里,能帮助提出‘节义在上,天下必治’的矩门,我真是三生有幸。”

    两人战术互吹了好一会儿才罢休,韩田闻着春日的空气,被山隘附近大量的红色小花吸引了。

    红如秋枫,瓣似旋叶,风波拂过,花丛一片安静。

    “那是赵国的风车花,我让人栽的。”

    一听花名,韩田“哦”了一声,心说:“那就是,能察觉附近是否设置了法阵的风车花啊。”

    风车花遇风不转,其根茎能感知地脉是否被周术等外力介入,若感知到异变,它们的花柄会带动花托进行转动,赵国的兵学家常常在战略要地遍植风车花,在战时用来把握法阵之虚实。

    突然,章辰渊的感识微动,两眼一眯,快步跑到关隘外的一处花丛,蹲下身来,发现这一片的风车花在缓慢的转动。

    “伍长!过来!”

    章辰渊叫来村兵伍长,凭着经验外加感识,指着一地,下令挖开。

    往下挖掘了约一丈,下面果然有东西,挖出来后,粗看是一根铁柱,但柱子的末端却有着金属质感的根茎。

    韩田瞅了一眼,脱口而出:“某种阵柱?”

    章辰渊背后一凉,回头看了一眼背后的山——三桥村是被山包围的,如果他带领周师,布置的法阵在大方向上以“土”为手掌,以“山”为手指,凑齐这些“地利”,等待好“天时”,周师们在阵位上配合好“人和”,就可以一下捏死整个村,日后再让“手指”松开,就能利用土地了。

    实现这种效果的法阵已到了天灾级别,虽然这几个沅宗弟子远道而来,章辰渊还怀疑他们能否做到,但发现了隐患就要处理。

    “走,绕村子外围走一圈,以后每日早晚都设哨巡查,发现可疑迹象就要报告!”

    在章辰渊为了根除隐患而四处奔走的时候,村子里,南师彩疑惑地拿起了墙边的王禹,晃醒了王禹。

    “治水,你怎么睡这了?”

    “昨天做了个梦,这梦太真了,我……我似乎……目睹了远方的周师。”

    王禹刚醒过来,话说的语无伦次,而南师彩则呢喃道:“啊,这样啊,你开始习惯了呢。”

    王禹重新被南师彩放在佛堂明亮的地方,人也渐渐清醒了。

    一醒过来王禹就发现记忆中有一个全新的部分,读取后,脑海就会浮现谷神不死诀与疾雨抱电的经验,就好像自己真的已经学会了一样。

    要是自己没失去心门和灵釜,王禹直接就想试试了。

    打了个哈欠,王禹发现除南师彩以外没人了。

    “随便了,南师,我有话跟你说。”

    王禹老早就想问问南师彩,变成白鹤来到自己的首级边上,是不是早有预谋,还有,她曾说过的徐常桢到底是谁?

    “唔?”

    南师彩抓着个竹筒,嘴里正含着青盐水,漱口吐掉后,她才吐字清晰的问王禹“何事?”

    话到嘴边,看了看南师彩手里的小竹筒,王禹改了主意。

    “用盐水漱口没什么用,会得齿疾的,牙齿变黄、发疼,我爹说的。”

    “你爹说的就是对的?”

    “我也曾亲眼所见,稀烂稀烂的,你牙齿挺好看的,得病烂掉怪可惜的。”

    南师彩又往嘴里灌了口青盐水,咕咚咕咚漱了起来。

    看准时机,王禹冷不丁的说:“尿是最好的漱口物,我的牙齿就是物证!”

    说罢还对南师彩哈了哈气。

    “噗呵——咳咳咳!”

    南师彩眼一瞪,胸口一激,喉咙一颤,半口水吐了出来,半口水呛在咽喉处,少女像溺水后被救上岸的人一样猛烈咳嗽。

    猛地呛出了泪水,南师彩抓着喉咙,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王禹突然瞧见,南师彩吐出的水里,有淡淡的血色,顿时懊恼,自己居然又忘了别人还有内伤。

    “南师,对不住啊……”

    不管如何,先道歉再说。

    南师彩垂下脑袋,用低沉的声音说:“咳咳,过分了,治水——”

    “是我不对,您可以把我当鞠球来踢,如果——”

    王禹话还没说完,南师彩迎面就是一脚,痛楚在鼻梁处炸响,并迅速攻占整个头颅,下一瞬,王禹就像蹴鞠般飞出了大堂,在天边划出了一道美丽的弧线。

    不知飞了多远,王禹最终落在了一个灌木丛里,他眨了眨眼,突然觉得被人当蹴鞠踢这件事,对他而言很熟悉,好像不久前才经历过。

    扭了扭头颅,王禹挪出了灌木丛,头刚挪出灌木丛,阳光还未抚慰头皮,一根硬物就抵在了天灵盖上,他两眼一闭,求饶道:“好汉饶命,我虽然只是一个头,但我不是妖怪!”

    对方怒道:“是妖又怎么了?吃了你肉不成?”

    “妖没吃我肉,吃我肉的是人,”王禹低声辩解。

    然后,对方将硬物用力戳了戳王禹就抽走了。

    睁开眼,发现是昨天见过的人,章辰渊的女儿——章荑,狐尾和耳朵正藏得好好的,她的手里正握着一杆鸟铳,火绳已经吐着青烟,脚边放着不少白色灯笼。

    方才稍有不慎,王禹的脑袋就会开花,他可不敢确保自己颅骨被射穿后还不能不能活。

    今天嘴巴欠抽,我还是别乱讲话了,王禹心想。

    章荑突然郑重的对王禹说:“昨天,谢谢你救我,还教我东西。”

    王禹愣了愣,这姑娘在说什么?

    然后,章荑就把王禹丢进了一个方形灯笼里,灯笼纸上戳了两个小洞,王禹可以通过两个洞观察四周。

    章荑说:“藏在里面不用担心被发现,这可是章国纸。”

    “章国?那个以前和虞朝死磕的蛮夷还会造纸?”

    章荑把装王禹的灯笼挂在一根树枝上,“自以为是的人,可会虞朝后尘的。”

    王禹一下子想到了那些吃了自己血肉,现在正得意的人,咬牙道:“我倒是希望那些自以为是的人,付出代价。”

    章荑转过身,身子半蹲,拨开火门盖,举铳对准三十步外的一颗白色灯笼。

    扣动扳鬼,火绳在龙头的牵引下与点燃火门中的引药,稍等片刻,炒豆声炸响,铳管火星乍现,灯笼登时破开一个洞,章荑立刻抽出朔杖开始清膛换药。

    看着章荑的练习,王禹有些出神了,他想起了他爹王长桢。

    去世一年前,王长桢还亲自给王禹演示过鸟铳,当时王禹还觉得他爹是在浪费钱。

    王禹也并不愿意学鸟铳,“这玩意儿最多五十步内有准头,会了又怎样?”

    他爹回道:“将来这东西可不得了,铳管还可以找秘行匠人刻符文,灌入了炁,原本被人嗤笑的准头可是会上升的,拿来伏击周师,绝对有用。”

    “我记得最多加个十步。”

    “你个大活人一步都跨不动,还瞧不起这死物的十步?你师傅跟我说,你粗通感识之后,就不去学周术了,那爹走后,你怎么在这个动荡的时代活下去。”

    “我想做乐师,平平安安的。”

    “乱世哪有清平乐?”

    “王芳可是车骑大将军,他罩着我,这都吹不了清平乐,那这世道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砰”,又是一声铳响,打断了王禹的回忆。

    “谷神不死诀、疾雨抱电,潇宗的绝学,难道说……吃了我血肉的人,他们在不知不觉间教给我的底牌?我的体质干的?”

    被掠夺者,变成了掠夺者。

    一瞬间,王禹居然觉得被吃掉好像不算坏事,但又想到不能吹笛、箫、埙和筚篥,他又觉得自己还是大亏。

    章荑练了五轮,疲累的坐在了地上,轻声念叨:“总有一天,要给那个天环教教主脑门上来上一铳,以报娘亲之仇!”

    透过灯笼上的孔洞,王禹这个复仇者窥探着另一个复仇者,感叹道:“她也身怀仇怨,如今难道只要是个人,都背着仇债吗?”

    深吸了一口气,章荑再度站起,又开始了练习。

    在听不见铳声的地方,沅宗的九个弟子检查好了各自的配剑,准备前往三桥村进行拜会。

    八人跟在孙任凭后头,小声互相交流着意见,为首的孙任凭一边走,一边吩咐道:“表面是拜会,你们要时刻用感识探查村中虚实,尤其是找出用过谷神不死诀的,这应该是最明显的。”

    “在村子周围种风车花,那个姓章的绝不是泛泛之辈,说不定已经发现我们布迷魂阵的企图了,要是他会面时,要玩什么掷杯为号的把戏,所有人立马御剑挟持他!”

    “马师弟,管好你的药葫芦,说不定我们能用灵药种子和他达成交易。”

    “还有……”

    孙任凭突然住口了,因为身后持续的交谈声消失了。

    孙任凭猛的回头,拔剑四顾,却是空空荡荡的,不见人影,心中正一片茫然,忽然看见同门师兄弟都无力的挂在了一棵树上,好似绞刑示众一般。

    此时,响起了一个轻灵的声音,说着拗口而又杀气腾腾的话。

    “我练着差不多的功,在差不多的峡谷,劫杀差不多的人,遇上了差不多难缠的三人组,差不多碰个了头破血流,灵魂差不多的狼狈,差不多花了五天才归位,功力失得差不多,成果也丢得差不多~”

    “一个差不多的唐雪竹,找着差不多的机会,运气是差不多的好,遇上差不多的你们,差不多要弥补损耗!”

    循着声音的方向,孙任凭御剑射了过去,耳边烈风阵阵,黑影从余光晃过,他刚抽出匕首,肩膀就被人从后用力的抓住了。

    就是这一抓,孙任凭瞬间神京脱力、心门无力、灵釜失力,根本没法联合三部形成玄牝。

    孙任凭用尽全力扭过头,看见了一个女子,那女子的腋下夹着一把不断挣扎的剑,附近的衣袖残破还有血迹,显然是为了压制住飞剑而付出的代价。

    “你、你到、到底是谁啊?”

    直到孙任凭彻底昏死过去,都没得到答案。

    畅快的饱餐一顿后,袭击了这九个人的身影才悠哉悠哉的说:“我是差不多先生,唐雪竹哦。”

    忙到夕色普照之时,才终于将村子周围埋下的阵柱收拾干净,一共挖出了九根阵柱。

    回到村口,章辰渊心有余悸道:“这就是先礼后兵的兵吗?”

    他开始迅速回想以前在天环教里时,是怎样御敌的了。

    一阵混乱的马蹄声从远方赶了过来,一个身背小旗的兵丁模样的人策马而来,未到近处,那兵丁就看见了这里有个村落,原本不想经过这里的他稍微变动马头,朝三桥村奔来。

    一边奔过来,一边用嘶哑的嗓子,如丧家犬般大喊:“昨日西戎夜袭龙湫关,西塞被突破,各村各城紧闭交通,防备西戎抄掠!”

    章辰渊身侧的村兵一个个大惊失色,七嘴八舌的嚷了起来,

    “今年的西戎,来的这么早?西塞还被破了!?”

    “西戎出了多少骑?又来了多少周师?”

    “好不容易有的田……还没耕热乎呢!”

    恐慌如野火一般在人群之间扩散开来,村民们看了一眼正在成长的田野,心一下子悬紧了。

    章承渊太阳穴一疼,开始思考起了手中的筹码:我得再抽一些村民作为村兵,啧……我手里的弓箭和武器还剩多少?哦,对了,那个南师彩是周师!绝对能算的上是一大战力,另外,要是形势过于危机,荑儿也得拿鸟铳参与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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