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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燕书以的道

    香儿张口就要答应,却被灵儿拉着,正不解地转头看了眼,随后就好像想起什么了似的,因为激动而显得红润的脸蛋上瞬间黯然了下来,孔文生见此情景,也不说话,依然平静地注视着二人。

    “多谢先生,我与香儿自是极愿意拜您为师,但我们并没有修习极武的资质,而且宫中有规矩,我们也不能随便出宫,聆听教诲。”

    孔文生笑着摆了摆手:“资质之说,你们不必介怀,万丈高楼平地起,只要基础打好了,便是最好的资质。”

    “可是我们自小就没有习练过极武,就更没有什么基础了。”香儿忍不住问道,心中还是有着那么一点点期盼。

    “你们虽然没有习练极武,却一直处于极武的熏染之下,犹如一张不断扩大白纸,别人是边写边扩大,而你们却依然是一张可以随意书写的白纸,这也正是我找你们的原因,‘双灵•暗香迎’的修炼条件非常苛刻,不仅需要两个心意相通的人,更重要的是,需要返璞归真,从头开始。”

    香儿惊喜地与灵儿互望了一眼,齐声道:“那……”

    孔文生摆了摆手,打断了她们的提问:“皇宫那边自然你们不用担心,由老夫出面去说。”

    强压自己内心的激动,灵儿与香儿齐齐起身来到孔文生面前跪下,行三叩拜师礼:“徒儿拜见师父。”

    锦然在一旁笑了笑,其实他早就从参悟中清醒,只是没有出声打扰,这时见二女拜师,也不禁要出声祝贺:“恭喜两位姐姐啦,‘双灵•暗香迎’可是先生压箱底的战技,我向他老人家要,他都舍不得给。”

    孔文生听闻锦然当着自己新收的两名徒弟的面调侃自己,胡子一吹,眼睛一瞪道:“混小子,老夫教你的还少了?也没见你给老夫掺过茶倒过水。”

    锦鸿尴尬地抓了抓后脑勺,这老头怎么尽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当初自己是没怎么把他当回事,但现在不也是对他敬重有加了么,对他比对自家老爷子还好,就差叫他一声爷爷了。

    平时只要提到这个问题,这一老一少说不得就要扯上半天,今日可能是孔文生新收了两个徒弟,也不多跟锦鸿计较,回头与香儿和灵儿道:“宫外若无其他要事,就与我一同回宫去吧,正好我也有事要与长风说。”

    “我也去,我也去!”锦鸿积极地举起了自己的双手。

    ……

    一行人坐着马车行驶在去往皇宫的朱雀大街上,锦鸿一脸郁闷地甩动着手上的马鞭,听着马车里孔文生与二女的闲聊,时不时还忍不住插两句话,心中满满地怨念:“这老头儿绝对是打击报复,菩萨保佑千万不要遇见熟人,不然我这京城四大纨绔之首可就真无颜再在这燕京城中混下去了。”

    一路嘀嘀咕咕念叨着,不知不觉间就到了朱雀门前,却见今天负责守卫的都尉是个新面孔,估计是刚调任的,门口守卫自是认得锦然,只是都很诧异这车里坐的是什么人,竟能让锦然亲自驾车,负责守卫的都尉上前问好,锦鸿只是用手捂着脸,闷闷地哼哼了两声算是回应。

    都尉有些不解,刚想询问锦鸿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是否需要帮助,就被对方以鞭作势,示意他让开,对于锦鸿的无礼,都尉心中多少有些气闷,一抱拳道:“请问锦公子车上是否有人,若有还请现身一见,毕竟这是卑职的职责所在。”

    “嘿…你!”锦鸿心道这新来都尉好没眼色,想当初自己出入这宫门就像自己家一样,哪会有人置喙半句,不过话说回来,别人既然看守这朱雀门,也确实是职责所在,而且自己刚才失礼在前,便下了车来对着那都尉抱拳道:“刚才是我失礼了,车上是孔文生孔先生和长风公主的两位贴身侍女。”

    见锦鸿居然给自己赔不是,都尉瞬间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以前只听说安平君的公子是燕京四大纨绔之首,还以为真是那种眼高于天的世家贵公子,今日见着,怕是有些传言不尽可信,锦鸿话音落下,两道倩影伴着一名老翁下了车来,其实说是老翁也不尽准确,因为他除了须发泛白之外,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年老的表现,身材挺拔,神采奕奕,身上的生命力恍然间比年轻人都要强大。

    见到老者,都尉的表情变得极为认真且严肃,因为面前这位老人的生平事迹可以用传奇来形容,三朝元老,当朝帝师,一生坦荡磊落,虽在官场,却淡薄功名利禄,被举国上下视为天下文士之楷模,儒林之泰斗,若真要有个对比来衬托他的地位的话,那便是当今燕国权势最大的安平君见到他也得礼让三分,上前一抱拳,十分恭敬地在老者面前行礼:“卑职上官羽见过孔先生。”

    孔文生随口道:“小将军辛苦了。”

    虽只是普通言语,但其实孔文生心中却是对这上官羽多了一些好评,不卑不亢,无阿谀之色,无奉承之言,是个可造之才。

    目送马车驶入宫内,上官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要说第一天当差就遇见了这位重量级的人,心里不紧张那是骗人的,整理了一下心情,耳边传来麾下兵士的声音:“头儿,你好像也挺紧张的啊。”

    没好气地白了一眼那说话的兵士:“看见自己的偶像,能不紧张么。”

    “就是啊,您没发现刚才我们几个一个个挺得就像这枪杆一样直。”

    “好啦好啦,严肃点,正当差呢,晚上请喝酒,算我的。”

    ……

    要说如今的燕国,能不经当今圣上宣召就能随便进宫的人,锦鸿算一个,他老子安平君算一个,还有一个就是孔文生了,就在孔文生入宫后,就有内侍一路小跑着将消息传给了还在御书房内大发雷霆的燕书以。

    得知这个消息的燕谨帝也顾不得那发到一半的雷霆,嗖嗖嗖的就往宫门方向跑去迎接去了,远远瞧见那一头白发的孔文生,燕书以也不禁有些伤感,细细算来,自己与这先生已经有好多年没有见过了,当初他的头上间或还有几缕青丝,现在尽皆霜白。

    一路小跑着迎了上去,或许是多年未见,当真正站在孔文生面前时,却一时不知该如何言语,嗫嚅良久,眼眶噙泪的燕书以用深深地鞠躬礼来表达了自己内心复杂的心情。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自己的这位弟子,他所肩负和担当的,他心中所隐忍的,孔文生虽然都有着猜想,但如今亲眼见到燕书以的时候,还是隐隐心惊,看来这份重担快要把他压崩溃了。

    “陛下,当年一别还是青葱少年,晃眼数年过去,今日再见,已颇具帝王气象,国之大幸。”

    燕书以苦笑一声,叹道:“先生快随我来,今日我定要与先生促膝长谈。”

    孔文生原本计划是来找长风的,只是现在见了燕书以,便改变了主意,一旁的锦鸿似是了解他的想法,出声道:“那先生就与书以哥去吧,我们先去三姐处等你,顺带知会她一声。”

    “嗯嗯,小鸿子你们先去,就给长风说,先生我就先霸占了。”说着就主动过来扶着孔文生的手,把锦鸿给挤到边上去了。

    锦鸿嘴上一撇,哼了一声道:“你这也太猴急了吧,又不是姑娘家抢相公。”

    正扶着孔文生往前走的燕书以听见锦鸿的这个比喻,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旁边的香儿和灵儿也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周围人也都被锦鸿的这一句逗笑,但只能死命地憋着,谁敢公然嘲笑皇帝陛下。

    燕书以狠狠瞪了锦鸿一眼:“边儿玩泥巴去。”

    内侍们都在心中暗暗发笑,同时也了然,眼前的这幅画面,不是说当今大燕陛下有多和气,有多平易近人,而是只有这锦家公子、长风公主和远在边关的梁王世子有此待遇。

    毫无顾忌地调笑当今陛下,而当今陛下却只是笑骂两句。

    “神气什么,看一会儿先生怎么训你。”低声嘀咕了几句,转身对身边两女说道:“灵儿香儿,我们走。”

    孔文生进宫的消息也经由内侍传到了长风的耳中,但只因她居住的承华宫地处皇宫深处,离宫门尚远,所以当她走到半路的时候,就被路上遇见的锦鸿拦了下来,既然先生被皇兄请去,那自己就回去耐心等着就好。

    说回这边,燕书以屏退了身边的内侍,伴着孔文生在宫内漫无目的地边走边聊,这个情景让孔文生也是心神触动,当初身边之人还是黄口孩童,缺着两颗门牙,也如现在这般伴在自己身边,只是当初的燕书以可没这么安静,当自己走动的时候,他会绕着自己东跑西窜,当自己停下与他说话的时候,他会抬头望着自己,用满是稚气的口音不停地问着:“为什么呀先生?先生这是为什么呀?为什么呢?”

    饶是自己的好脾气,也有点忍不住想把这家伙抱起来狠狠地抽两下屁股。

    恍然间笑出了声,引得身边的燕书以奇道:“先生因何发笑?”

    孔文生摆了摆手,笑这说:“只是想起了当年之事,那时候的陛下还是个缺了两颗门牙的孩童,上蹿下跳,嘴边总是挂着‘为什么’,对比于现在立于老夫面前的偏偏佳公子,遂以为笑。”

    “难得先生还记得书以幼时之事。”仿佛又勾起了心事,唉声一叹:“唉,初次与先生见面时,书以七岁,隔年父皇便去了,先生教我习文,育我做人,伴我成长,一路行来,十数年如一日,虽不是我父,却胜似我父。”

    孔文生虽有些桀骜,但得当今皇帝如此赞誉,也是连称:“陛下谬赞了,实不敢当。”

    燕书以继续着他的叙述,其实他确实没有想过用这些话来赞誉孔文生,只是一叙内心的情感而已:“先生切莫自谦,在我心中,先生就如父亲一般,不像朝中某人,自以为当过朕的老师,便能行驶我父皇的权利。”

    孔文生心中省然,自然是知道燕书以说的是谁:“其实安平君并非忤逆之辈,如若不然,也不可能一直扶持陛下至今,却没有丝毫出格之举。”

    “可在如今的朝堂上,竟如他锦然的一言堂,他出一言,群臣附和,朕出一策,却被他等驳得体无完肤,若非有那龙椅需要朕这个皇帝安坐其上,怕是这大燕的朝会便没了朕的一席之地。”

    燕书以的情绪逐渐显得有些激动了,因为自己的身份,他无法将这些话摆在明面上说给其他人听,也无法在别人面前抱怨发泄,如今面对自小就极为依赖的先生,这些年深埋于心中的怨愤此时犹如爆发的火山,越来越猛烈。

    听着燕书以心中怨愤的宣泄,孔文生心中哀叹,这些年的大燕朝堂,已经让当年那颗明澈的明珠染了尘,再想让他明澈起来,怕是很难了。

    听了那么多,也大概明白了燕书以心中所想,明白了他约见自己的目的:“陛下可是想从安平君手中拿回大燕的至高神器?”

    果然,燕书以问听此言,眼中瞬间光彩熠熠,一抹微不可察的得意在脸上隐现:“如今皇权旁落,国将不国,书以斗胆为天下百姓,求先生给个清明乾坤!”

    孔文生凝视着燕书以,在对方满含期待的眼神中,却半晌没说一句话。毕竟相处多年,见孔文生眼中的哀色,燕书以不禁悲从心起,转身来到孔文生面前,就在对方正疑惑之时,燕书以突然屈膝而跪。

    “陛下,这是为何?万万使不得。”

    燕书以却无视他的劝阻,道:“先生曾给书以讲过,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道,若书以身为凡人,定不愿沾惹这尔虞我诈的朝堂,但我却生在了这帝王家;若书以身为闲王,也不愿招惹这彼此倾轧的朝堂,但我却坐在了这龙椅上;若书以只做那罔顾百姓死活的木匠皇帝,万万不肯再与这满渠污秽的朝堂有一缕通隙,但我却做不得。”

    燕书以数言之落,竟如粒粒钢珠落在了孔文生的心上,掷地有声,忘了继续对燕书以的劝阻,只是握着他的手静静地聆听,聆听他这些年所经历的如履薄冰,感受他这些年所遭遇的无可奈何。

    “家国天下,书以一直不明白这几个字在先生心中是一个怎样的概念,但在书以心中,天下可以共居,但国不可共存,人与人之间尚有争斗,何况国家,但国与国之间的争斗,就必是你死我活,不死不休,可能是几年,也可能是几十年,更甚者几百年,胜者为主,败者为奴,所以如今书以既然坐在了这大燕的龙椅之上,就要对我身下的这把椅子负责,对我燕氏一族的血脉负责,对我大燕的黎民百姓负责,这便是这些年来书以所悟的属于我自己的道。”

    燕书以的话,似乎说完了,孔文生的心也仿佛空了些,有着什么东西就如断线的风筝一般,与他没了牵连,沉声道:

    “帝王之路多坎坷,而你要走的是帝王唯我独尊的霸道,老夫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指点你的,只有一礼相送。”

    向着燕书以招了招手,示意附耳过来,对其轻言数语,便起身道:“这个礼物,可在危难之际救你一命,也算为你我师徒情分结一个善果,老夫还要去长风处,陛下事务繁忙,就不多打扰了。”

    “先生……”听到孔文生要走,燕书以连忙出言想要挽留,但嗫嚅半天,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话语改道:

    “先生此去,不知又要多久才能再见,书以此生虽不能与先生同道而行,但先生永远都是书以的先生,王道霸道,必是孤独之途,若先生有暇,还请先生莫要忘记了这深宫高闱之内的弟子。”

    孔文生轻抚着燕书以的发髻,就如同儿时般的宠溺,道了一句:“陛下珍重。”

    这俗世的权欲,就是那沼泽的泥潭,只要陷了进去,就再难出来,或许是个人所追求的不同吧,道不同,不相与谋!

    这便是孔文生心底留给燕书以最后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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