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避

    她将纾雅搀扶至桌案前,那两碗杏仁酪也被送进了寝屋,还原封不动地搁在一旁。

    “吃点东西压压惊!”说罢,雪魄捧起其中一碗递到纾雅面前。

    纾雅还顾着后怕,拿汤匙挖了好几勺,送入口中却是滋味寡淡,低声道:“我早与魏大人签了契约,一年后和离......”

    雪魄闻言,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先前纾雅并没有说过这些,她只知道两人不甚亲近,起先还以为是好事多磨,未曾想根本不磨。

    可震惊归震惊,无论纾雅做出何种选择,她都是向着纾雅的,按她的想法来说就是纾雅做什么都有自己的理由,更何况婚姻大事。

    “啊?那魏大人还......那他也不为小姐的将来打算?”雪魄也压低声音。

    “你看到啦?”纾雅手一软,汤匙掉落碗中,有些难为情:“我倒不是......在意这个,是怕期满之后,他还想留我。”

    当初纾雅写下那份契约,本意是为了安抚魏垣心情,看他除了玉翘似乎谁也不入眼的样子,她可不敢待久了触霉头,谁知事情竟呈现两极反转趋势。

    一面是七皇子邀约,一面是魏垣陈情,此刻纾雅都不想选,不管他们各自怀着怎样的鬼胎,日子还是过给自己的,只要能平安度过一年之期,她便再也不掺和那些事。

    不过若是非要做个抉择,她还是更偏心魏垣,歉疚、挂心过的人终归不同于其他。

    为了表明自己遵守契约的坚定立场,此后好些日子,纾雅都躲着魏垣,偶尔在远处见到他的身影,也会故意绕道而行,能避则避。

    好几次魏垣回到院子,想要顺道看望纾雅,都被她以各种理由搪塞、拒绝,连门也不开。

    直至日头带上一丝暑气时,夜里在小院中纳凉,也会碰个一两回面。纾雅遇见魏垣总会口头揶揄一番,说起那夜唐突之事,把魏垣说得脸颊泛红,躲进屋里,一时间不知谁才是小媳妇。

    每当魏垣也缩在府中无所事事时,纾雅便会回韦家看望母亲,或是扎进宁王府与姐姐玉翘说会儿话,连自己都不禁感叹这样自由的日子真是惬意。

    已经是四五月的天了,玉翘虽然胎象稳固,可终究身子笨重,不能走太远,整日困在府中着实烦躁,正需要个开朗性子的人多说几句。

    每次纾雅去宁王府,都会说天侃地,上至皇帝忽然咳嗽把朝臣吓得两股战战,下至她被街边两人吵架所吸引,看得入神,势必分出胜负,以致魏垣亲自出来寻人。每个故事都把玉翘逗得合不拢嘴。

    这一日纾雅也打算去宁王府,只是故事还没想好。

    纾雅每次造访,王府无一例外都开着门,只等她来,便可直接引进内院,这次也还是同一位姑姑指引。

    途经堂厅时,许玦正在与人谈论着什么,那人背对着纾雅,看身影倒是很像长庆。

    许玦抬眸见门外不远处是纾雅,急切招呼她入内,同时那背向之人也回过头来,果然是长庆。

    今日他召长庆来,是想与之商议入宁王府之事。上次那样的武试总得半年才举办一次,下次估计要等到入秋,但许玦很是看重长庆,迫不及待想要留在身边。

    恰巧纾雅来,也可一并告知。

    纾雅自是不大愿意他以这种途经入职,长庆不善言辞,许玦问他,他也支支吾吾答不出来,但纾雅了解他,若他愿意,只用答一个“好”字,现下这种情况多半是心有犹疑。

    长庆向来对自身武艺有把握,只盼通过武试获得认可,走捷径或许会适得其反,让他更加郁闷。

    ......

    见到玉翘时,纾雅也提起了路上偶遇之事。

    玉翘一早知晓许玦请了长庆来,她说是因为父亲韦瀚受了皇帝斥责,许玦怕因此牵连到韦家其他人,这才即刻想要长庆入宁王府当差。

    “斥责?”纾雅心目中舅舅从来都是左右逢源,绝不会做什么冒进之事,也少有机会与皇帝单独谈论,如何会被斥责?

    “倒也不是单单说他,只是前些天陛下身边的闵女官忽然思念亡故亲人悲戚不止,陛下竟辍朝一日待其颜开才罢休。”玉翘娓娓叙述。

    又是那位闵女官,后宫中本就有些非议之语,此次皇帝如此举动,更加坐实那些传闻。

    “几位朝臣将闵女官比作不笑的褒姒,说其用下流招数迷惑陛下博她一笑,谁知爹也跟着谏言,皇帝愤怒于那些言论,当场指名道姓斥责了所有谏言之人。”

    “我与她打过几次交道,闵女官不是时常帮助姐夫与昭仪娘娘么,先前我与她打过照面,的确是个热心之人啊......”

    闵女官思念亲人倒也说得过去,相见那日,她托出宫办事之便到河边祭奠,想来也是心存伤感。

    不过宫中之人,哪儿有几个不思念家乡亲人,只是皇帝偏爱,倒成了她的罪过。

    “为人臣子的,有多少能全然面刺皇帝之过,无非是说被谁迷惑。”玉翘用汤匙搅动着盏中燕窝汤,还没用一口,接续前话:

    “还好京畿卫宋统领为爹求情,说他是奏折呈报多了,被他人迷惑才说出大不敬之言。”

    那位宋统领,曾经还是京畿卫一名小卒时,便与韦瀚有些交情,时常也会上门拜访,那时纾雅与玉翘才不到十岁,常见他来。

    据说宋统领与韦瀚的相遇,还是因为纾雅母亲。母亲回到韦家后,柳家人常来要人,韦瀚也是不堪其扰。彼时韦瀚刚升了官,许多人到府中庆贺,只有一位姓宋的年轻人看出他的忧愁。

    知其原因,年轻人直言好办,就让他假扮韦府家丁,有人来胡闹必定悉数打退。谁知成效惊人,让韦瀚刮目相看。

    一文一武就这样把酒言欢,结为好友。后来京畿卫统领换副将,韦瀚整理奏折时多呈放了几本推荐宋的,竟真被上边接纳,升其为副将,直至如今升做统领。

    “那舅舅现下如何?”纾雅发问,她能想象舅舅后悔嘴快的样子,恨不得自己抽自己。

    玉翘摆摆头,长叹一口气:“当然是谢人去了,你来之前不久,爹还到宁王府见过殿下与我,不久后便赶着出去,留长庆一人在府里。”

    京畿卫事务繁忙,宋统领拜访韦家的次数也逐渐减少,依照官职品阶,如今也该韦瀚去拜访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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