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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是诛心

    “嫌犯东氏,行刺帝座,其罪当诛。”

    九华圣君话音刚落,便听得一句:“我已有孕,死罪可免。”

    哇塞~这下精彩了~~!

    诸君纷纷抖擞精神,生怕错过什么劲爆展开。

    昙槿阴沉着脸起身。

    僵立半晌,他最终一把将佩剑出鞘。

    “师弟!”

    苍侯连忙起身并改口,“陛下!息怒啊!”

    诏书草拟了两份。

    有未婚夫之妇私通外男有孕,究竟合该放归还是死罪——

    全在昙槿一念之间。

    若问他本意,自是无论如何该将那一剑先还回去,再表其他。

    难怪火气重,性子真烈啊。赵玹暗自唏嘘。

    “这是个好消息啊。”

    她施施然往椅背里一靠,“得恭喜已殁北冥水君了。”

    初代北冥水君乃水族共主鲲鹏,受昊庭招安为天市恒公卿之后,禅位于龙族穹氏。

    所谓已殁北冥水君,想来便是龙君穹北了。但那厮跟大帝未婚妻有孕又有哪门子干系?

    难道......难道??

    一时大家伙仿佛在自家陛下头顶看见了一片茵茵青草地。

    回想起一夜连御两位族兄的青丘妍长老,这——

    绿帽帝没跑了。

    这种难登大雅之事,笑又不适合笑,同情都得悠着点别被瞧出来哪怕一丝一毫。

    一众木得实在辛苦。

    “贵国虽素有明律,然涉及阴谋蓄意接近,企图混淆大帝血脉,”

    赵玹轻叩桌面,“理当先论国祚,再理纲常才是。”

    恒晴当即附和道:“娘娘所言甚是有理!”

    娘娘你个......赵玹仔细将那做声小辈一打量。

    想起来了。薮春圣君,帝子转世之一。

    她没脾气了。

    谁叫她是个当叔叔的呢,大侄子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呗。

    她暗自将底线下调到“别叫姑姑就行”。

    “不知依娘娘之见——”

    紫钧轻抚小腹,“应当如何处置?”

    赵玹循声望去。

    玉环圣君。这倒是个好孩子。

    她当即抬手:“赐坐。”

    大帝都站着呢,谁敢坐啊?

    紫钧下意识瞥了眼不知在寻思什么的昙某。

    新官上任的玄霜却已本能听令去上首拎了把圈椅过来。

    昙槿收剑回鞘:“坐吧。”

    紫钧这才道谢坐下。

    倒是个拎得清的。赵玹承认自己又一不小心越俎代庖了。

    属实以前事业心太重的后遗症。

    看来爱把任何地界都当做自家场子这不良习惯,她是得改改。

    “虽有死罪,有孕幸免。”

    “依照新律,当放归原籍。”

    “怜其原籍并无依靠——”

    昙槿支颐扬眉,“赐婚北冥,即日出嫁。”

    好家伙!

    真是好家伙!

    御赐冥婚,天下间只怕再没有比这更损更诛心的事儿!

    苍侯抬手捂住险些脱口而出的喷笑。

    那边出殡,这边出嫁。

    诸君面面相觑。

    这热闹不凑也罢。

    东晚㜍面无血色,凄然一笑:“昙绮英,你何曾爱过我?”

    爱?昙槿差点气笑了。

    “那玩意儿我都没有,你要来做甚?”

    他朝同门师兄一抬下巴,“挑个最近的吉日送走。”

    择日不如撞日,那就现在。苍侯欣然领命而去。

    等送完师弟前任,他就勉为其难顺便开个小差,去司法阁瞅瞅他家盛清好了。

    ——真是愉快的一天。

    新律严苛。

    一应叛国者除唯一一名孕妇,尽皆死罪极刑论处。

    至于若干老外,则贴了建议死罪的条子五花大绑遣返归国。

    青丘姬青妍长老已因食人案获罪,故而无法到庭。不过犯食人罪的孽妖下了中洲大狱,那滋味儿,倒不如一死来得痛快。

    正值神女青雪受审那会儿,黄衣少女撩开过一次帽沿帷幕。

    虽未置一词——

    白发红颜。赫然是据悉遇刺失踪的太微君赵氏。

    羽族一向目力极佳,头脑灵活,当下便已明白个七七八八。

    何来遇刺失踪?多半有意讹传。

    此前中洲大选,在前金盏圣君恒雅净一力坚持下,终是替了胞弟薮春圣君恒少阴入阁任职。

    其与前谷雨圣君洬成凌、前木樨圣君橦盛清皆为自荐入选。

    而通过抽签方式内定的,隐居风师折红泪,仙族仙君飖竹余,钟山神君烛九阴,则是被迫上岗执业的壮丁。

    司法阁执事遴选荒废多年,四海八荒一时放松了警惕。

    遑论战场之上殊死相搏,谁能提得起闲情逸致隐藏实力?又不是嫌命太长。

    只是如此一来,就宛如在司法阁那群老银币面前大肆果奔过一般,哪样高能哪样低能都被窥个门儿清。

    这次有幸不被抽中不代表下次亦然。

    四海八荒一时军心慌慌,小鹿乱撞。

    而与中洲大选之门可罗雀、神憎鬼厌形成鲜明对比的,乃生洲圣君大选之时那狠狠一番万众瞩目,如火如荼。

    渊氏侯渊粹温、孔氏侯孔平宁、陆氏侯陆九垓、魏氏公子魏明恪于激烈角逐中先后破土而出。

    紧接着——

    三位妖族出身的魔君就砸场子来了。

    先是各自胡乱力挫一波群雄。

    而后玄冠伦、苍玄黎在与玄重寒顶峰相见之际,演技非常拙劣地接连败北。

    爱凑热闹的活物大多智商不低。

    是以,观赛群众们轻易便看出这水得不行一通里头门道。

    ——不过是为确保玄洲老豹能够顺利入选而早有预谋的小把戏罢了。

    然而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今上对此毫无异议。

    ——这便是时局最新的风向标。

    ——各界各族互市通婚,兼容并包,实为大势所趋。

    又因着战火纷乱时期没谁那么不懂事,非得来段末世恋情、办场末世婚宴。

    是以,一朝劫后余生,结发结婚结拜的浪潮那是此起彼伏。

    当然,该情场失意的呢,也一个都跑不了。

    无意瞥见红千层树下被一男一女追着叙话的乔暮烟,赵玹顿住脚步。

    她顺手拉住昙某的袖子不让走。

    怎么又毛手毛脚?昙槿驻足回眸。

    “这厮怎的有气无力,要死不活?”

    哦——问乔氏恋爱脑呢。

    他漫不经心为其解惑:“恒雅净跟她闹掰,替恒少阴上阁里做苦力去了。”

    竟有这等事?赵玹讶异非常。

    默然片刻,她道:“我还当他们是两情相悦。”

    “羽族素来金尊玉贵得很。”

    昙槿似笑非笑,“如飞让水那般,不顾忌世俗眼光森严家训的,到底只极少数,更不要说私相授受育有子息。”

    是啊。是了。赵玹恍然。

    花草树木于羽族而言是栖息之地,是粮食产区。谁会轻易爱上一把伞、一盘菜呢?

    她不通世情,倒是失策。

    仿佛知其心中所想,昙槿轻轻一叹:“注定有果的话,哪在于族别之间?无非一方坚决无心于此罢了。”

    赵玹听得好笑:“你很懂的样子?”

    对方面无表情瞥过来一眼,线条中正平和的眉眼间隐约透出幽怨:“毕竟在你听到过的坊间传闻里,我都三婚了。”

    呃。她眼神飘忽起来:“是我不该信这些不靠谱的道听途说。可在外界的臆想里,涂山婧都成我和执明早年失散的私生女了。说得真假掺半有理有据,这谁能不信啊?”

    昙槿抬起下巴轻轻“哼”了一声。

    那能一样?他相当意难平:“那也比三婚好得多。”

    这个惨咱真是非比不可吗?赵玹啼笑皆非。

    她正欲再攀比几句,余光中乔某已然渐近。

    “我就说今儿怎的祥云满天,原来是太微君亲临。”

    乔槐稍稍打起精神露出个笑,“如今该叫娘娘才是。”

    你高兴就好。赵玹勉强“嗯”了一声。

    虽她自认坑了这厮,但无论叫娘娘,还是叫爹爹,她都不会将安排出去的鲛珠再还回去。

    “方才那俩因我战时顺手回护,特地送了谢礼。”

    说话间乔槐打开手中一方匣子,“我知你最近有用。”

    满满一匣子紫晶珠。

    乔暮烟这厮,坏是坏了点,行事喜怒无常偏颇得很,又恋爱脑上头,委实不是块为君的料子。可——

    这厮对一应故交,以及无知弱小,倒是向来没话说。

    先天不足的橦盛清能平安长到成年,没受多少欺凌,也是托了这斯偶加看顾的福。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

    赵玹心下感佩。

    “听说你近来坎坷,”

    她收下厚礼,“就算你要同去中洲,我也有法子。如何?去吗?”

    乔槐却是决绝摇头:“我就不去讨这嫌了。”

    “日后在执明那儿谋份差事倒也不错,这儿太热了。”

    她指指仍等在树下那一男一女,“不过今日不提,还等我一道吃酒呢。”

    赵玹顺势看过去。

    她礼节性赞许一句:“这姐弟两个倒是有情有义。”

    “姐弟?”

    乔槐笑了,“那是小两口,今儿订婚。只请了三五好友见证。”

    闻言赵玹倒是一愣。

    她掀开帷幕再细端量一眼,眉头紧蹙:“怎么如今妖国,又不禁近亲相婚了么?”

    哪怕再为了国内添丁不择手段,也不可能开放近亲相婚。

    “你意思,”

    昙槿也跟着皱起眉,“那俩真是姐弟?”

    “不是!这可不兴瞎说噢!”

    乔槐抬手示意打住,半是存疑半是务实,“他俩一个长在元洲,一个生于东荒,怎么可能是姐弟?”

    赵玹一脸莫名其妙:“那得问他们的父母,我怎么知道?”

    一阵诡异的静默。

    仿佛,好像,事情大条了。

    “无论如何不该由我去说,”

    乔槐果断双手抱头迅捷开溜,“家里走水了,回去收衣服了——”

    枉她还整日为情伤怀,无病呻吟。

    红尘里糟心事儿多了去了,她那点破事压根排不上号。着实惭愧。

    一匣子横财的代价来得太快——

    眼瞅那姐弟俩迟疑着联袂而来,赵玹再度揪住昙某袖子不让走。

    “祖宗——”

    昙槿懒懒撇去一眼,“这事儿我得了什么好处?”

    鲛珠是乔暮烟的,跟那姐弟俩又无甚关系。

    对方一时词穷。

    他轻轻拽了拽袖子,没拽出来。

    正拉拉扯扯间,姐弟俩已到得近前,且礼数周全。

    “却不知乔娘娘有何急事?”

    孔绥大感疑惑,“分明方才还应下了上寒舍吃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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