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奇人小说 > 红楼梦:80回后 > 85(三)

85(三)

    贾赦盎然道:“这倒是天赐的进益。你们二老爷不管这俗务,就叫琮儿跟你学着办罢。‘老健春寒秋后热’,有这意外之财,我还是当日的意思——把阳宅修葺修葺。老太太好了,是冲喜;不好了,可不正好用上了?琮儿腿脚未痊,在家拘的日子也长了,合该出去逛逛,活动活动,防备骨头长扭了。我说的那一件,你说的这一件,你都和他商量着办去。顺带扩一扩望椿庐,我想好了,老太太一登仙,就改名儿唤作‘双瞻阁’。”

    贾琮辞了邢氏,叫人扶上软轿,去了坟山。邢夫人闻得冲喜的话,当做天大的孝心,亲往老太太耳中送来。高兴而来,败兴而归,径到老爷跟前牢骚:“宝玉是孙子,琮儿贾琏就不是孙子?我亲眼看见鸳鸯那蹄子打点了两大棕箱财宝,一箱给宝玉娶亲,一箱给林黛玉做嫁妆!”

    贾赦气黄了脸,道:“‘偏心的父母,叫不尽的黄天!’偏心小房的宝玉是真,林姑娘的东西却是林姑娘自己家的——那年林妹夫去世,贾琏南边亲带了来。当日老太太就跟我和二老爷说了这话,里头并没无藏掖。”

    连日天气晴和,午错时日阳颤晕晕的。鸳鸯煽风炉连烧滚滚的开水,两排暖壶都装满了。倒一壶泡了艾,罩上浴棚,四面生着炉子取暖。黛玉琥珀双双扶了贾母来,鸳鸯玻璃两边接进去,扶在春凳上坐着,掩起门来,替贾母洗澡。金星随声应答,门里门外传递盆巾盂皂等类。

    上房院内,凤姐分派丫头子,日影里放了罗汉榻,正中放一张炕几,两边铺设坐垫、引枕,又有围屏张护挡风。一应动用之物铺的妥妥停停,晒的暖暖洋洋。

    一见宝玉他们扶出贾母,凤姐便迎了上去,亲手送在榻上。大家围坐,陪老祖宗说笑。鸳鸯送个枕头出来,凤姐拦住道:“不用这个,我去拿好的来。”众人皆不明白,只听贾母笑道:“久病床前无孝子,难为两个玉儿,一个凤辣子。”

    贾母漱了口,端起老君眉吃一口,笑问宝玉:“昨儿晚上,你和你妹妹几时回的园子?”宝玉道:“老太太睡稳了,妹妹和鸳鸯姐姐说了一会子话,我们就回去了。回去路上,我向妹妹讨教,只听了妹妹一句话,四妹妹命我做的那序文便都有了。”贾母笑问:“什么话那么金贵,说我听听。”

    宝玉笑瞧黛玉,黛玉便说道:“原是他的话——当日拟沁芳桥前头的匾额,当着老先生,他说‘编新不如述旧,刻古终胜雕今’。我不过借他这后面一句,谁知他竟借了青莲居士一篇话来,充了四姑娘的《大观图序》。”贾母便问大观图,得知十亭已有了八九,笑对宝玉道:“见不得他的画,先听听你文罢。”宝玉便诵来,是: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

    光阴者,百代之过客。

    浮生若梦,梦会几何?

    或取诸怀抱,悟言一室之内;

    或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

    虽趣舍万殊,静躁不同,

    当其欣于所遇,暂得于己,

    快然自足,不知老之将至。

    况四时召我以烟景,大块假我以文章。

    会大观之芳园,序天伦之乐事。

    群芳毓秀,造化独钟;

    浊玉附会,夫复何幸?

    尽鄙诚以怡红,感高情而快绿。

    愚虽不才,物尽其能,

    序诗落第,罚以扫地磨墨,无不欣然从命,

    个中至乐,不足为外人道也。

    贾母听的满眼都是笑,道:“这借的巧,添改的也巧。”说时眼见凤姐抱个枕头来,嗔他道:“什么好东西,也值你巴巴儿跑一趟。”

    凤姐道:“老祖宗别问,先试试暖和不暖和,泡松不泡松。”一行说,一行替贾母垫在后背。贾母往后靠一靠,笑道:“也罢了,只是这一股子清香,闻着就受用,贴在老颈把子后头,舒筋活血,一阵阵的舒坦。晚间枕着睡觉,必是安神的。”

    凤姐作色道:“老祖宗是行家,果然识货!”贾母道:“那你说说,到底好在那里?”凤姐笑道:“说来话长。前儿晚上,月老托梦告诉我——”贾母忙问:“月老托的什么梦?”

    凤姐会意,笑道:“托了两个梦,一个是老祖宗知道的,我先说老祖宗尚不知道的。”众人见他这个口气,都围上来听,只见凤姐道:“嫦娥远在天上,夜夜悬心的还不是后羿,却是祖婆婆!听说祖婆婆身上不好,忙遣月老送了玉兔捣的灵药下去。这日月老上月宫奏事,嫦娥听他说祖婆婆大好了,正喜欢,却见玉兔把耳朵摆的拨浪鼓似的——纷纷抖下药末子来!

    玉兔道;‘我常年捣药,耳上毫毛见日叫灵药熏着,培着,也是一味好药了。拿去做了枕头,睡觉枕上,非但断了病根儿,且再不复发的。’说时薅些下来,交月老带去,吩咐说:‘替娘娘祖婆婆做药枕罢。’嫦娥不禁叹道:‘我在仙班,当谋众生之福,可惜你这耳毛有限,不能遍施恩泽,广布祥和。’

    玉兔道:‘这也不难,且容小兔作法。’说时拔下毫毛望下一吹,纷纷落在昆仑山边的西海沿子,化作遍地兔耳草。

    我把这梦告诉他们琏二爷,他二爷便向琴姑娘家的铺面寻了西海沿子的兔耳草来,我便拿他填了这枕头,孝敬老太太!”贾母听的大笑,众人也都笑起来。

    贾母笑指凤姐道:“病了这半年,倒把他的笑话忘了。叫他抠的这一乐,通了气,浑身畅快。阿弥陀佛,天老爷保佑,快快应了凤辣子的话——枕了这枕头,断了病根儿别再发作。”

    贾政眼见着母亲恢复原汁,心中大慰,从母亲处下来,意欲告诉夫人知道,叫他也放了老太太的心。谁知王夫人又往薛姨妈处去了,贾政略坐坐,想起兰菌二人的功课,便往梦坡斋批阅去了。

    是日朔风呜咽,贾琏身在坟山,縈损肝肠,想二姐当日花容玉貌,而今孤栖野坟岗,于心不忍。环琮兄弟并蓉蔷两个小一辈的兄弟,监工在修登仙阁。贾琏几处转了来,情知内中大有藏掖,碍着父亲,不好发作。闷闷的打点了香纸,独上坟头去祭尤二姐。

    冢圹积年失修,春冬未祭,却有近日祭扫之迹。贾琏不解,对着焚烧所遗之死灰,半晌也未拟出人来。忽见灰中隐约有字,贾琏依其笔意,在手心画出一个“恨”字来,恍然自问:“难不成是张华来过?”

    贾琏膝下荒凉,愧对二姐母子,坐陪至薄暮方回。从东边临街的角门进来梨香院,回明二老爷,道:“糊个外面光,还不如不动——开春天气潮湿,进潮鼓出来,不好看还是其二,烂在里面,倒梁塌屋,也未可知。”

    贾政抖抖索索向那笔架山上搁了笔,问:“可曾回过你父亲?”贾琏从实道来,“不敢回父亲,求老爷好歹劝劝父亲。若说非修不可,就正经修一修;要图省钱,还不如原样放着。”贾政道:“《小戴礼记》云,‘宁戚勿奢’,这话你父亲常说,然则家兄是认准了便不肯回头的性子,他既发了话,我劝也是白劝。”贾琏只得作罢。

    邢夫人眼里只有老爷,心里只有银子,想着老太太偏心,单给宝玉那些财宝,实难咽下这口气。不敢冲着老太太,照常还来请安,见着鸳鸯在服侍贾母安寝,新仇旧恨一齐上来了。

    斗气不进去,只在外间四下里抓寻,狠虫一般。骂丫头爬梯看了顶柜,听说没有,张口便喝问琥珀:“老太太那两箱宝贝,怎么不见,入泥钻沙去了?”

    琥珀小声求他:“好太太,老太太才合眼,还没睡稳。”邢氏不听犹可,一听愈发高了声,“少跟我打岔!你们他们,张口闭口老太太,那是冲着老太太的东西,不是老太太的人!老太太还没死,就偷的偷,抢的抢!娘娘不死,我看娘娘面上,捏着鼻子不吭声;而今娘娘死了,还踩着我的头,那就错了主意!该我长房的,一个子儿也甭想昧了我的。有理走遍天下,把娘娘挖起来,我也不改这个口!”

    鸳鸯听的心惊肉跳,恨不能拿茄子筑了邢夫人的嘴。抢去关了门,蓦然回首,只见:贾母张口结着舌,周身抽搐,吐出白沫来!鸳鸯忙去查看,唬的连唤琥珀玻璃。

    欲知后文,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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