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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八章 抚台挖墙角 王錱梦成真

    导读:罗泽南回省,王錱对恩师大发牢骚,自感所学难施展。

    “璞山锐气太盛,又心胸狭窄,不能容人。我只交给他一营,他都不认真操练,总有不能施展平生所学之怨。一营尚且不能带好,如何敢把多营交给他?”

    曾国藩的一席话,引來老亮多少深思和无奈。

    “古人云,鸟择良木而栖,人选善主而伺。功名利禄。谁人不求?”

    徐有壬觑准机会,适时献计。

    骆秉章眼前一亮。

    一道加急圣谕却飞了进來……

    (正文)骆秉章并沒有马上请王錱进來,而是着戈什哈,先把王錱请到官厅落座。他继续同徐有壬谈话。

    骆秉章对徐有壬说道:“藩台的意思,本部院早就知道。藩台是想让本部院,也招募几营勇丁到省,对不对?”

    徐有壬道:“曾涤生有湘勇,鲍起豹有自己的提标。离开湘勇和提标,我们自己的抚标一共才四个营,有两个营还随塔齐布作战。满打满算,巡抚衙门能调动的,不足一千五百人。这其中还包括您老的亲兵营。现在武昌事急,吴制军早乱了方寸。想守住武昌,谈何容易!武昌不守,长毛的下一个目标便是长沙。您老若不尽早打算,真等粤匪把省城围住,想做什么,可都來不及了!”

    骆秉章道:“其实,就算您不说,本部院也早有此意。只是因为船炮的事,把这件事给耽搁了。本部院现在就札委邹叔绩,明儿就回湘乡招募新勇,以为守城大计。细细想來,应该还來得及。”

    徐有壬却压低声音道:“邹叔绩这个人才具不行,不堪大用。让他招募新勇,他只会把事情办坏。他带勇之初,就四处招摇。今天换防地,明天去找曾事恒的麻烦。这样的人怎么能干大事?”

    骆秉章沉思着说道:“邹叔绩的为人,本部院焉能不知?但现在苦无合适之人啊!不熟悉地方的人,在当地沒有威望的人,本部院怎么敢用?当此支绌之时,库里的饷银,不能打水漂啊!”

    徐有壬道:“抚台正巧把邹叔绩,调往道州四庵桥,会同湘勇各营剿贼。您老正可利用,邹叔绩不在省城之机,另委他人办理此事。就算邹叔绩知道了这件事,他也沒得话说。何况,他也不敢有话说。”

    骆秉章望着徐有壬的眼睛说道:“徐藩台,本部院听您的口气,怎么跟胸有成竹似的?您老莫非,已经替本部院,物色好了募勇的人选?”

    徐有壬很肯定地说道:“抚台大人,司里已思虑许多日,也通过一些人,观察了许多日。募勇这件事,非这个人出面不能成功!”

    骆秉章小声问:“徐藩台,您说的这个人,到底是谁?本部院怎么想不起來?”

    徐有壬一笑道:“这个人是湘勇的老营官,甚有威望。精通经史,熟读兵书。提起他,湖南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抚台委他來办这件事,定能事半功倍!”

    骆秉章笑问一句:“您是说老亮罗泽南?他可是曾涤生的臂膀。想把他拉过來,怕不是件容易的事。本部院不能偷鸡不成反蚀米。”

    徐有壬道:“我们不拉罗泽南,我们要拉的这个人,是他的大弟子王璞山!据司里所知,王璞山对曾涤生看法挺大,一直有另寻出路之念。”

    骆秉章沉思默想了一下,点头说道:“您所言甚为有理。这王璞山与曾涤生之间的事,本部院也时有所闻。他从郴州來省城,莫非也有此意?”

    徐有壬道:“古人云,鸟择良木而栖,人选善主而伺。功名利禄。谁人不求?”徐有壬说着话站起身:“衙门里还有事要办,司里要回去一趟。闲下來,司里再來伺候抚台喝茶。抚台大人,司里先行告退。”

    骆秉章起身道:“粮饷的事,您老还要抓紧些。圣命难违呀。”

    曾国藩到衡州的第二天,出省援赣之勇便开始陆续抵衡。最先赶回的是罗泽南一营,次则是李续宾分领的一营,最后则是杨虎臣、康景徽二营。朱孙诒把楚勇交江忠源后,只身随杨虎臣返回。

    郭嵩焘因为江忠源赞划军事,被江忠源奏留在楚勇大营,沒有回湘。

    曾国藩虽有些不舍,但考虑到江忠源身边乏人,郭嵩焘本人也即将丁忧期满,便默许了此事。罗泽南是由郴州來到衡州的。因为在江西作战期间,有几个王錱的族亲战殁沙场,罗泽南必须要同王錱讲述一下当时的情形。

    王錱却向自己的恩师,发了曾国藩老大一堆牢骚。

    王錱对罗泽南这样说道:“恩师,照理说,涤翁要怎样,璞山不该提异议。但杨厚庵训练水勇,厚庵所遗陆勇,不交给我湘系的人,却交给鲍春霆,这应该吗?鲍超什么出身?还有萧家孚泗,字都识不全,自己的名儿都写不了,竟然也成了营官!我们湘勇成了什么?不是成了乌合之众了吗?”

    罗泽南笑道:“这件事,涤翁已同我函商过。我赞同他老的做法。璞山,兵勇不和愈闹愈烈,能回避的,我们这些老营的人,应尽量回避。湘勇是自募之师,非国家经制,我们闹不过绿营。”

    王錱气愤地说道:“重用成名标这件事,门生也有诸多想不通之处。成名标监造船炮也就是了,竟然要委他独带一营!这怎么能行呢?恩师,有些话,门生不好说,您老得说呀。湘勇靠谁起家的?是我们这些老营的人啊!涤翁时至今日,仍只让璞山管带一营,您老也不过一营。鲍超、事恒、塔齐布这些人,最少的都管到两个营!这些人拿什么跟我们比呀!”

    罗泽南见王錱越说越多,不由道:“这样吧,你把营里的事料理一下,今儿就同我去衡州。我湘勇此次出省,有些伤了元气。我要和涤翁商议一下,给故去的将弁们,在湘乡县募捐一座忠义祠,以志永久纪念。沒有他老的兹札,这件事无从措手。”

    到了衡州,曾国藩把罗泽南的营房安排妥当,便和罗泽南商议增募水勇、陆勇的事;当晚,罗泽南向曾国藩郑重提出,拟为阵亡将弁建忠义祠的事。

    曾国藩同意,并连夜致书湘乡县,请召集乡绅筹募款项,委员动工在城内择地兴建忠义祠。以志永久纪念为国捐躯的将弁。

    第二天,曾国藩又与罗泽南,单独熟商了一下管带新勇的营官。罗泽南见名单之上仍未有王錱的大名,便悄悄向曾国藩提出,可否为王錱增募一营。

    曾国藩屏退左右,对罗泽南说道:“罗山哪,我知道你为璞山的事,很是为难。你与璞山都是我湘勇的老班底,按说,璞山早就该多带几营了。但罗山哪,带勇非同儿戏,急不得,又慢不得。璞山锐气太盛,又心胸狭窄,不能容人。我只交给他一营,他都不认真操练,总有不能施展平生所学之怨。一营尚且不能带好,如何敢把多营交给他?”

    罗泽南叹气说道:“我当面说过他,出省后,又经常函戒于他。璞山这个人,是我最早的门生,我也不好深说他。”

    曾国藩道:“不能上下一心,万众一志,何日才能将粤匪剿灭荡平?眼空无物,志大才疏,是营官大忌呀!”

    罗泽南沒在言语,但内心,是比较赞同曾国藩观点的。

    当王錱得知曾国藩,仍只准自己管带一营后,并沒有一句怨言出口,当日便离开衡州。但王錱并沒有回郴州大营,而是直奔长沙來见骆秉章。

    徐有壬离去后,骆秉章才着人传王錱到签押房见面。

    骆秉章与王錱个人的交往并不多,只知他是“老亮”罗泽南的得意门生,在湘乡甚有才名。

    礼毕,骆秉章请王錱落座,命戈什哈摆茶上來。

    王錱说道:“抚台大人,下官在郴州,得到确切探报。长毛日夜在向武昌增兵,合围只在朝夕。下官现在只有一营守在那里,兵单势孤。长毛一旦分股來犯,如何拒敌?下官不得已,只好來向抚台禀请,可否从省城酌派一二营过去,防守总能从容些。下官也是不得以而进省。但有办法,下官不敢來扰大人。”

    骆秉章一惊,忙问道:“曾大人不是把儲玫躬一营,调到郴州了吗?”

    王錱沉吟了一下答:“就是上日,常宁县土匪大起,砸毁县衙,杀死知县。涤翁急调周凤山一营、事恒一营征剿。战不利,涤翁无奈之下,又加调张荣组、儲玫躬二营。贼不敌,逃至嘉禾、蓝山,窜踞道州之四庵桥。涤翁为把该股贼匪剿尽荡平,不仅把邹寿璋一营调了过去,连魏崇德一营,也调了过去。小股土匪尚且应接不暇,若长毛大股來犯,后果何堪设想!”

    骆秉章故意说道:“邹叔绩一营前往道州,与曾大人无涉,是本部院调过去的。璞山,依你之见,若保省城无恙,应该怎么办才好呢?曾大人是怎么想的?这里沒有外人,你有什么话,尽可以与本部院讲。但有可行之处,本部院一定斟酌办理。”

    王錱答道:“抚台既然如此抬举下官,下官就斗胆哆谈几句。”

    骆秉章道:“璞山哪,你与本部院虽相见无多,但对你老弟的大名,本部院却是早就知道的。老弟才高八斗,天下闻名,是我湖南极少见的大才。璞山哪,你有什么话,就请讲吧,不要有所顾忌。”

    王錱一听这话,忙起身,对着骆秉章深施一礼道:“下官谢大人夸奖。下官才疏学浅,浪得虚名,焉敢配‘八斗’二字!下官但有说错的地方,还望大人海涵。”

    骆秉章摆摆手道:“璞山哪,你不必多礼,快请坐下讲话。”

    王錱坐下,侃侃而谈道:“抚台容禀,粤匪起事,一呼百应,我大清正是多事之秋。踞金陵,扰江西、安徽,上窜湖北,威胁我湖南。攻城略地,抓男霸女,天下震动。君忧臣辱之际,贼匪鸱张之时,平乱安民乃是急务。抚台已经看出,绿营清逸日久,守城攻敌,全不中用。必须汰旧更新,方能有济。下官昼思夜想,若保省城无恙,非有得力之将、得力之军不可。抚台以为,下官讲的这些,到底对不对呢?”

    骆秉章笑道:“曾大人水师即将成军。他老昨日有函,说正在增募新勇,水陆欲成万人。省城现在全靠鲍军门的提标,和抚标防守。曾大人若再调拨五六千人,想那粤匪破我长沙,亦非易事。”

    王錱忙道:“抚台容禀,涤翁增募新勇,是奉旨出省作战,并非是为防守长沙。”

    骆秉章叹气说道:“曾大人设若当真出省,本部院只好奏请朝廷,调派劲旅助守省城。长沙是全省根本,一旦出现意外,必将导致根本动摇,如何得了啊!”

    王錱接口道:“抚台容禀,现在各省都在用兵,朝廷有兵可调自是省城幸事,若无兵可调,抚台又当如何呢?”

    骆秉章皱了皱眉,很无奈地说道:“璞山,你是知兵的人,办团练勇颇多经验。你以为,就眼前來说,应该怎么办,才是上策呢?”

    王錱道:“抚台容禀,下官斗胆以为,非速募新旅,不能保长沙无恙!这是目下最上上大策!”

    骆秉章忙道:“璞山,本部院想问你一句,若巡抚衙门决定募勇,你以为应该增募几营,才能于事有济?曾大人是怎么个主意?”

    王錱道:“抚台容禀,现在的涤翁,一心只想着出省剿贼,已无暇顾及湖南。”

    骆秉章道:“曾大人是奉命行事,他老有他老的苦衷啊!璞山哪,本部院听说,你现在仍只管带一营?不会吧?你可是我湖南,最早办理团练的人啊!提起王璞山,连京师都知道。”

    骆秉章的话,一下子便触到了王錱的痛处,他气愤地说道:“下官已经心灰意冷。等忙过这几天,下官就正式向涤翁递禀辞。请涤翁另委员來接统这营湘勇。下官想回去,好好再读几年书。”

    骆秉章故作吃惊地说道:“璞山,你快打消这念头。你当真想递禀辞,就算曾大人同意,本部院也不能放你走。湘勇少了王璞山,那还是湘勇吗?”

    王錱一听这话,登时感动地流出泪來。

    他哽咽了许久才说道:“抚台大人讲出这话,若传到涤翁的耳中,他老非气疯不可!现在的湘勇,眼看就要成大气候,早已不是当初的湘勇了!您老若当真是为下官好,就什么话都不要讲,任着下官退归林下读书去!下官是真的不想再带勇了!”(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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