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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章 抚台摆喜宴 制军修城墙

    导读:省城新复,青麟进城干的事情让张亮基大为恼怒。

    喜宴过后,巡抚衙门较往常还忙。

    青麟在忙什么?

    (正文)武昌收复后,青麟进城干的第一件事,既不是派人修补被炮火摧毁的城墙,也不清掏被尸体堵塞的护城河,而是大兴土木,先修复巡抚衙门。

    张亮基和江忠源进城后,见青麟如此,虽然满肚子怒气,却也无可奈何。

    张亮基委员带着督标军修补城墙,江忠源的楚勇则负责清掏护城河。这两件事办出眉目,张亮基才开始着人修复总督衙门,江忠源也正式对被太平军毁坏的按察使司衙门进行修葺。

    但这时的青麟,已开始在修复一新的巡抚衙门大方厅里,大摆酒宴,迎娶自己的第二十三房如夫人。

    张亮基见青麟越闹越不成样子,便想把他请进总督衙门,规劝、申斥他几句,要他收敛一些。但听了左宗棠的一番话后,张亮基不仅打消了原來的想法,还派了名长随,备了份厚礼,送进了巡抚衙门。

    左宗棠这样说道:“制军试想,强抢民女这是多大的事?尤其是武昌未复之时。您老参折递进京师,朝廷又是怎么办的?不仅未向青麟问罪,还赏穿了黄马褂、予骑都尉世职!这说明了什么?说明朝廷对青麟是非常信任的!”

    张亮基插话道:“按理说,青麟是怎样的一个人,上头应该知道啊!任着他胡闹,湖北不是完了吗?”

    左宗棠说道:“上头由着他的性子胡闹,他为什么不胡闹呢?您老可别忘了,朝廷著青麟巡抚湖北,可是有更深用意的呀!,,青麟是满人哪!”

    左宗棠一句话点醒了张亮基,张亮基于是才不得不改变了主意。

    湖北新复,各府、州、县大多处于有衙门无官员状态。按着常理,青麟应该先把各府、州、县的官员选派到任,腾出手來再干别的勾当。青麟为什么连这种事情都不做,先忙着迎娶如夫人呢?青麟自有青麟自己的主意。

    外人可能永远都不会想到,青麟这么做,其实就是为了往各府、州、县派署员缺寻找合适人选。

    酒宴过后的第二天,青麟把四名管账师爷都叫到大厅里,开始对礼单重新登记。

    送银子的,二万两的归一类,一万两的归一类,不足一万两的另归一类。这件事由两名师爷负责;另一名师爷则专门按银子的多少负责排序;最后一名师爷则登记礼品,同时负责对礼品估价。

    长条桌上摆满了花花绿绿的银票,地上则堆放着各色礼品。

    青麟端坐案前喝茶监视,四名师爷忙得是顺脸淌汗。

    很快,打外面递进來一张簿子。打开一看,正是青麟早饭前饬命布政使开出的各府、州、县员缺名额。

    按大清官制,巡抚抓总,向下面派署员缺本是布政使具体办理的事。但湖北布政使是名汉员,所有布政使该干的事,青麟早有话下來:不准他私自做主。所以,青麟做巡抚这段时间,湖北布政使是大清各省布政使当中最轻闲的布政使。

    各府、州、县员缺名额到手后,青麟按着官位的大小、轻重,一一排列出來,并从上到下,都用笔打了记号。第一名的后面标了个十字,十万两的意思,这是首府;第二名的后面标的是八,是八万两的意思。以此类推,从十万两一直到三千两,整整开列了四大页纸。青麟做这些事情时,绝不允许别人插手,也不准别人看,连自己的家人也时时提防,怕别人背着他干勾当。

    青麟做起这事是非常认真的,几近一丝不苟。

    青麟忙完这些,师爷们也正好把收受的银数和礼品清理出來,很恭敬地呈给青麟。

    青麟浏览送礼名单时,负责礼品的那位师爷,留着两撇短胡子,两手托着个金佛像,迈着方步來到案前,对青麟很小心地说道:“禀抚台大人,送这佛像的人叫李堂崖,是个候补知府。小的吃不准他这金佛,到底能值多少银子,所以沒有登记。”

    师爷话此,把佛像很小心地放在青麟的眼前,后退一步说:“这个,恐怕得劳动大人亲自估一估了。”

    青麟用手拿起佛像细细看了看,又眯起眼睛用手上下掂了掂,沉思了一下,便把佛像放下,对师爷说道:“你到账房把老孙叫來,他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

    师爷哈一下腰,迈着方步走出大厅。

    青麟口里的老孙是青麟的三管家,同时兼替青麟鉴定古董的差事,很受青麟器重,衙门里的师爷也都拼命巴结他。

    但这老孙是个很贪婪的人。青麟最初署理湖北巡抚时,有候补官员想给自己头上捞个红点子,知道青抚台不仅喜欢银票,也钟爱古董,便花银子托人从古董行、古玩店,买上一两件器物,送进府里。起始,送东西的人不知道青府的规矩,以为东西送进去便万事大吉了。实际情形却不是那样。但凡送进府里的古董,都要经过老孙看上两眼,估出个价格后,才能存入库房。而青麟,则根据老孙报出的价码,來决定送东西人的缺分大小、长短。

    据传,青麟在这方面是很讲义气的。不像有些大员,东西、银子照收不误,但缺分仍很难拿到手。银子无论多少,东西亦无论大小,只要送了,青麟就一定能给你个缺分,只是任期长、短有别罢了。

    据说那年有个在湖北候补了多年的道台,因一直捞不到差事,已是穷得家徒四壁,一贫如洗,连老婆和他自己的几件像样的衣服都送进了当铺换饭吃。

    就是这个穷道台,一日赌钱赢了几个,想到自己十几年來,就是因为送不起礼,头上连半个红点子也未捞过。名义上自己是个四品道,实际混得都不如一些未入流滋润。

    穷道台想到这里,便咬着牙床子,走到街上,连发了三回狠,买了五斤干果子送进了巡抚衙门。他因为经常來衙门给抚台请安,已与门政大爷混得滚熟。听说他是想孝敬抚台大人东西,倒把门政吓了一大跳,一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二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后來见他果然从背后变戏法似地拎出了一大包东西,这才知道是真的,不由笑着戏谑了两句:“官场真是风云变幻,常人难测,,都说您观察大人十几年來廉洁得两袖无风,只有汗水,哪知道转眼就发了!”

    穷道台被他说得一时涨红了面皮,一边干笑一边连连道:“你老弟打趣我也够了,替我把东西送进去吧。”

    门政用手拎了拎,问:“观察大人,您老送抚台大人的莫非是人参?”

    穷道台道:“我能送起人参,也就穷不到这种地步了。是几斤干果子。”

    一听是干果子,门政登时翻转了脸皮,不仅不替他送,还让他快走,又恶语相向:“您拿这样的东西,只能送给阿猫、阿狗,却拎到巡抚衙门,这不是自讨沒趣吗?”

    穷道台人穷难免志短,任由门政乱骂,他只是陪笑脸。又是点头哈腰,又是施礼作揖,央求把东西无论如何送进去。门政却只是不肯。

    两个人正闹得不可开交,偏巧一名文案师爷从上房走出來,问明缘由后,对门政说道:“他老哥大小也是个官,已经说了这么多好话。他现在送不起人参,只能送几斤果子,但大小也算个心意。你把东西替他送进去吧。”

    门政却说道:“你大老爷最会说风凉话!我把这样的东西送进去,丢了差事,你大老爷能赔我?”

    也是师爷一时心软,听了门政的话,二话不说,拎起东西口里道一句:“观察稍候,我替您拎进去。”

    也不知这位好心的师爷是怎么和青麟说的,青麟不仅收下了穷道台的干果子,还把穷道台请进签押房里,很耐心地说了几句话。

    青麟是这样说的:“你老弟已经熬成这样,心里还想着上宪,这份情意,本部院领了。但仅靠几斤果子就想弄个差事,不仅在本部院手里沒有先例,各省恐怕也不会有。但本部院既然收了老弟的东西,不给老弟个回报,老哥心里又着实不忍。本部院适才查了一下,汉阳县的典史署期到了,新署官需要两天后才能到任。这样吧,本部院一会儿着人去知会藩台,这两天典史就着老弟署理吧。你今儿就得赶到汉阳,否则,这两天署期就沒了。”

    青麟的最后一句话未及说完,穷道台已经感动得跪到地上了。

    这件事,很是为青麟赢得了几分人气。

    但青麟却有自己的一套理论。

    青麟一日酒后,曾对自己的一位如夫人说了这样一番话:“东西无论多少,他肯送给我,就是我的了。可缺分就不一样了。大也好,小也罢,无论怎么算,都是大清国的。我今天是鄂抚,一省的缺分自然是我说了算。我若离开,自然就别人说了算。随他怎么放缺、卖缺,都与我无干。他送我大东西,我就还他个好些的、长些的缺分;送我小东西,我就放他个小些、短些的缺分。无论怎么算,得便宜的总归是我,送东西的也不吃亏。我这巡抚就能做长久。”

    老孙进了青府后,先还比较公道,估出的价格也很靠谱。后來,他见送古董的人越來越多,便开始打自己的算盘。古董进府后,他先不报价格,而是想办法把送古董的那人寻着,自报家门后,再公然声称:“您大老爷送给抚台的古玩,值个什么价钱,全在我的口里放着。百两的货,我舌尖一卷,可能就是千两、万两;也可能就一两不值。”

    他起始说这话并沒有几个人肯信,时间长了才知道果然如此。

    老孙的腰包于是开始鼓起來,不仅为自己暗中捐了一个六品顶子,还给他那个有些痴呆的傻儿子买了个国子监生。

    以上说的这些,自然都是青麟以前做鄂抚时候的事。

    不一刻,师爷领着老孙走进官厅子。

    老孙穿着簇新的官服,足蹬新换的朝靴,先对着青麟施了个礼,然后才拿起小金佛來,只看一眼,口里便当先“哎呀”了一声。

    老孙这一声“哎呀”,不仅把青麟弄得一愣,正在旁边坐着喝茶休憩的几名师爷,也都抬起头來。(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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