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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1

    星期四上午八点半,刑警队长江明刚刚走到自己的办公室门口,看到穿着警服的谭勇已经等候在此了。他愣了一下,说:“老谭,你怎么在这儿?”

    “等你呀,江队。”谭勇说。

    江明瞄了他一眼,用钥匙打开办公室的门。“等我做什么?你不是申请了年假吗,现在应该在休假呀。”

    谭勇跟着江明走进办公室。“不休假了,我想今天就开始上班。”

    江明坐下,示意谭勇也坐下,点了支烟,望着谭勇说道:“你不会是想跟我商量,让你继续调查这起案子吧?”

    “猜对了,还是你了解我。”

    “老谭,你这人怎么这么轴?你还要我跟你说多少遍,遇到这样的情况,你需要……”

    “需要回避。”谭勇打断江明的话,然后从警服口袋里掏出一张对折的纸,递给江明。“但是,现在情况发生变化了。”

    “这是什么?”

    “武汉华星律师事务所的冯铮律师发来的传真。你看了就知道了。”

    江明接过这张纸,展开之后,阅读上面的内容,看完后,他吃了一惊:“老谭,你放弃了龚亚梅遗产的继承权?!”

    “是的。”谭勇平静地说道,“我昨天委托冯铮律师帮我办理的,这是他发的一份公函,有律师事务所盖的章。你也可以打电话给武汉华星律师事务所证实此事。”

    “这叫什么话,我当然相信你,不用打电话核实。只是我没想到你会这样做……老谭,你放弃继承权,该不会就是为了能继续调查这一系列的案子吧?”

    “是的。”

    “我有点想不通,查这个案子,对你来说这么重要吗?”

    谭勇沉默了片刻,说:“各种各样的原因吧,但最关键的一点是——我办不到。”

    “办不到什么?”

    “眼睁睁地看着身边有一个杀人凶手,持续作案,连续杀人,我则心安理得地继承巨额遗产,不闻不问,享受生活——这样的事,我实在是办不到。”

    “我不是在调查这起案件吗?难道你信不过我?”

    “当然不是。”

    “那你为什么非得要亲自破案不可?”

    “江队,说出来,你未必能理解我的感受。”谭勇苦笑道。“我这个人,从小就喜欢看各种刑侦、破案类的书、电影,总是幻想着自己能像这些作品中的警察或者侦探一样,识破凶手的诡计,破获一起又一起的案件。后来读了警校,当上了刑警,以为终于可以圆这个梦,结果二十多年过去了,我从没破获过一起大案。如果仅仅如此,也就罢了。可现在的问题是,一系列连环命案就摆在我面前,凶手是被我当成朋友的人!我经常跟他见面,却没能识破他的真面目,导致他肆无忌惮地一次次作案!这样的情况下,让我置身事外,对我来说是种无尽的折磨。我如果不能亲自破案,亲手抓住这个可恶的凶手,往后余生,我恐怕会天天骂自己是个无能的警察、没用的男人,永远活在遗憾和耻辱之中!”

    江明凝视着谭勇,良久,他微微点头,说道:“我能理解你的感受,老谭。但是有一点,你想过吗——就算你放弃继承权,并且继续负责此案,也不代表就一定能破案。”

    “我想过。”

    “那么,如果你放弃了这么大一笔遗产,最后还是没能抓住凶手,岂不是更遗憾?”

    “是的,不止是遗憾,可能还会后悔。我毕竟也是普通人,这么多钱,不可能视如粪土。”

    “既然你想到了这些,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我想试一下,能不能通过这种‘破釜沉舟’的方法,把自己的潜力逼出来。换句话说,为了不让自己后悔,我发誓一定要抓住凶手、破获此案!”

    谭勇的话让江明感到震撼,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受。他点着头说:“我明白了。那我现在就跟陈局打电话,向他汇报此事,你在办公室等我吧。”

    “好的。”谭勇转身准备离开。江明叫住了他。“老谭……”

    “什么事?”谭勇回头。

    江明张着嘴愣了一会儿。“没什么,你先去吧。”

    谭勇离开支队长办公室,将门带拢。江明望着他的背影,轻声呢喃一句:“你是这么多年,让我真正敬佩的一个人。”

    2

    十几分钟后,江明通知谭勇来办公室,告诉他,陈局同意让他继续负责调查此案了。不但如此,陈局还表示,可以成立一个专案组,由谭勇担任组长。

    谭勇兴奋异常,对江明说:“专案组太占用警力资源了,而且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大家庭’那些人的情况。所以我觉得暂时不必,这起案件,还是由我和李斌来调查就行了。”

    “行,陈局刚才也说过了,是否成立专案组,听你的意见。同时他提出了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这起案件,能不能在限定时间内侦破?陈局之所以提这样的要求,是因为他也担心凶手还会作案。”

    谭勇点头道:“我也这样想。所以我打算,尽量在一个月内破案。”

    “行,我一会儿跟陈局说。现在,我把从案发当晚,也就是星期二晚上到现在调查到的情况,全部告诉你。本来今天上午,我和小刘就要继续展开调查的。之后就换成你来负责,李斌协助吧。”

    “好的。”

    “首先是关于食物中毒。我们在案发后第一时间赶到了李雪丽家,对当晚的食物进行了取样,进行检验。检验报告已经出来了,在鸡汤中,发现了剧毒蘑菇‘火焰茸’的成分。”

    “火焰茸?目前已知毒性最强的毒蘑菇!”

    “是的,仅仅3克就能让人致命。从食物样品中的毒素比例来看,放入那锅鸡汤中的火焰茸,显然不止3克,所以才导致九人中毒,一人死亡。”

    “江队,稍等,我记录一下。”谭勇掏出小本子和笔,进行记录。

    江明继续道:“火焰茸是一种外形呈手指状的红色毒蘑菇,跟可以食用的蘑菇在外形上有着很大的差别。这样的东西,不可能有人摆在菜市场上售卖,更不可能有人买回去吃,所以可以肯定的一点是,绝不存在‘误食’毒蘑菇这一说,只能是有人故意投毒。”

    谭勇抬起头说:“‘大家庭’里负责买菜做饭的,是李雪丽,苏晓彤最近也在帮她做饭。理论上说,她们俩的嫌疑是最大的,但是这一点,她们肯定也能想到,在如此明显的情况下投毒,不太符合凶手狡猾的特征,所以我认为,也有其他人偷偷下毒的可能。”

    “是的,所以找出谁是下毒的人,是调查的重点。昨天白天,‘大家庭’的那些人仍在医院输液,晚上回去了。我本来是打算今天上午就去他们那里,进行调查和询问的,现在就交给你了。”

    “好的。”

    “第二件事,是关于苏晓彤和顾磊夫妇。之前你提到过,这对夫妻刚来理市不到一个月,就发生了龚亚梅命案,并且他们是遗产继承人之一,这一点有些可疑。于是我联系了京州市公安局,了解他们俩的情况,发现他们果然不是那么简单的,特别是苏晓彤。”

    “哦?他们以前做过什么?”谭勇表情严肃地问道。

    “这夫妻俩的儿子叫顾小亮,对吧?但是你知不知道,顾磊并不是顾小亮的亲生父亲。”

    谭勇一愣。“我不知道,苏晓彤和顾磊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件事。那么,顾小亮的亲生父亲呢?”

    “叫张晟,已经死了。”

    “怎么死的?”

    “这件事,就有点扑朔迷离了。京州市公安局的警察表示,他们只知道表象,无法得知真相。言下之意是,张晟之死存在疑点。”

    “什么意思?既然他们认为这事有疑点,为什么不展开调查呢?”谭勇感到不解。

    “当然是调查了的。但他们说,当时经历这件事的,只有三个人:苏晓彤、张晟和顾小亮——哦,当时这孩子还不姓顾,叫张小亮。事情发生之后,张晟死了,顾小亮傻了,只剩苏晓彤的一面之词。所以即便他们认为事情有疑点,在缺乏证据的情况下,也无可奈何。之后苏晓彤就带着儿子离开了京州市,和顾磊一起定居理市了。”

    “等一下,你刚才说,顾小亮是经历‘这件事’之后,才变傻的?就是说,他并不是天生的智力障碍?”

    “是的。”

    “他们一家人,当初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情?”谭勇迫切地问道。

    “烧炭自杀。事情就发生在大概一年前。据说是苏晓彤的前夫张晟,在投资失败之后,想拉着妻儿一起死,便买了安眠药,掺在饮用水里让家人服下,然后趁妻儿睡着的时候,在家中烧炭自杀。结果苏晓彤中途醒来了,救了儿子,然后报警。等警察来的时候,发现张晟已经一氧化碳中毒身亡了。苏晓彤和儿子虽然活了下来,但顾小亮因为之前服下了安眠药,又吸入过量一氧化碳,对大脑造成了器质性损害,才变得有些痴呆,也就是智力障碍。”

    说到这里,江明身体往前倾了一些,凝视谭勇:“听起来是有些可疑,对吧?如果这事真是张晟主导的,为什么已经服下安眠药的苏晓彤,会中途醒来呢?另外,既然醒来之后,她和儿子都能活命,说明屋内的一氧化碳浓度还没有达到能致死的程度,那张晟为什么又会死亡?”

    “确实很可疑。这么说,这起烧炭自杀事件,存在别的可能性。也许事实正好相反,主导此事的并不是张晟,而是苏晓彤。她是想用这样的方式杀死丈夫。”谭勇分析。

    “对,京州市的警察也认为,有这样的可能。遗憾的是没有证据能够证明这一点,便只好不了了之。”

    “但如果是这样,有一点说不通啊——苏晓彤不可能为了杀死丈夫,把儿子都带上一起吧?造成儿子痴呆,肯定不是她希望的。”

    “也许她是想让儿子配合演戏,却忽略了孩子和大人的区别。成年人的话,吸入少量一氧化碳,可能不会造成太严重的后果。但正处入身体和大脑发育阶段的小孩子,就不一定了。”

    “有这个可能。”谭勇点着头说,然后问江明,“还有别的情况吗?”

    “大致就是这些了,还有一些细节,李斌知道,他会告诉你的。总之我认为,苏晓彤夫妇在此案中有着较大的嫌疑,需要进行深入调查。我建议你从一年前的烧炭自杀案入手,看看苏晓彤是否有杀人的前科。如果能证明这一点,那这次的案子,也有可能跟她有关。”

    “明白了。”谭勇点了点头,“对了,江队,我昨天和冯铮律师接洽的时候,顺便询问了他,龚亚梅的遗嘱有没有提前泄露的可能。他回答得十分肯定,说这件事在此之前,除了龚亚梅和他之外,绝对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因为遗嘱是十分敏感的东西,如果泄露的话,完全有可能导致一些人产生非分之想。龚亚梅正是出于对冯铮的信任,才拜托他做这么重要的事。而且冯铮说,他之前和‘大家庭’的所有人——包括苏晓彤夫妇在内——全都不认识。意思是他不可能和任何人串通。”

    “这是冯铮的一面之词吧。”

    “是的,我会查证他说的话是否属实。但我倾向于相信他的话。因为如果他要搞鬼,根本不需要用如此麻烦的方法,直接篡改遗嘱就行了。”

    “好吧,我相信你的判断。总之这一系列案件的真相,就等待你的调查结果了。”

    “是!”谭勇站起来,“他们现在已经回家了对吧?我现在就去玥海湾小区!”

    “去吧,期待你早日破案!”

    谭勇走到自己所在的办公室,把自己放弃继承遗产,从而继续调查此案的事告诉了李斌。李斌的震惊程度可想而知。谭勇没时间跟他闲聊,让李斌马上和自己去一趟玥海湾,他已经想好如何进行调查和问话了。

    正如刚才跟江明商量的,突破口是苏晓彤夫妇。谭勇给苏晓彤打了个电话,先客套地问了一下她的身体状况,得知对方已无大碍后,他提出想上门来了解情况。苏晓彤同意了。

    谭勇和李斌走出刑警支队,驾车前往玥海湾小区。

    3

    “该来的,还是来了。”挂了电话的苏晓彤叹息一声,对身边的顾磊说。

    “什么?”

    “谭勇现在马上要来我们家,找我们了解情况。”

    “那有什么关系?他肯定是来了解投毒案的,这件事跟我们没有半点关系,我们是受害者。”

    苏晓彤摇头道:“我和你打赌,他来我们家,一定不只是为了这次的投毒案。他还会询问我之前的事情。”

    “何以见得?”

    “很简单,如果仅仅是了解投毒案,他应该召集‘大家庭’的所有人,一起询问才对,为什么会单独来找我们?”

    “也许他打算挨着询问每个人。”

    “就算如此,他首先来问我们,表示他认为我们的嫌疑最大。发生这一系列事件后,谭勇肯定调查了我的过去,得知了‘那件事’,觉得当年的事很可疑,才会第一个来调查我。”

    顾磊想了想,说:“那也没有关系,把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像当初那样再说一次就行了。”

    苏晓彤面露忧色:“可我担心,这一次,没那么容易糊弄过去了……”

    “为什么?你觉得理市的警察,比京州的警察高明吗?”

    “不是这个原因。”苏晓彤望着顾磊,“现在的情况不同了,发生了龚亚梅案和中毒事件之后,警察肯定意识到了,‘大家庭’这些人中,有一个杀人凶手,他们的重视程度,自然会超过一年前的那起案件。我当初说那番话的时候,京州市的警察也未必是全信的,只是没有证据推翻我的说词罢了。现在出了这样的事,警察更不会轻易相信了。”

    “那就让他们去调查吧,正如你说的,一年前的事情,已经死无对证了,我不相信谭勇有什么办法,能弄清当初那件事情的真相。”

    “但警察如果把调查的重心放在我们身上,就有可能忽视这次事件的真凶。那就糟了。顾磊,我现在真的很害怕,如果说龚亚梅的命案,凶手还只是暗中偷袭,这次的投毒事件,几乎已经摆到明面上来了——当时吃饭的人只有‘大家庭’这些人,投毒的只能是其中的一个!当然不可能是我们,但我这样跟警察说,他会相信吗?只会认为我们是在为自己开脱罢了!”

    顾磊短暂地思索了一会儿,说:“所以,如果警察一会儿真的问起了那件事,你要尽量把话说得滴水不漏,让他找不到一点破绽,这样的话,就会降低他的怀疑。另外,不管怎样,我们都要设法让警察相信,这次的一系列事件,跟我们没有半点关系!”

    苏晓彤点点头。“小亮呢?”

    “在客厅里玩玩具。”

    “让他进屋来玩吧。警察询问的时候,他一定不能在旁边,以免像上次一样,突然冒出些惊人的话来。”

    “好的。”

    俩人打开卧室的门,来到客厅。苏晓彤告诉儿子,谭伯伯要来家里做客,大人们要谈点正事,让顾小亮在房间里玩玩具,不要出来打扰大人聊天,如果表现得好,中午带他去吃肯德基,还给他买新的玩具。顾小亮开心地同意了。

    几分钟后,门铃响了,苏晓彤打开门,请谭勇和李斌进屋。顾磊沏了一壶热茶。谭勇也不废话,开门见山地说道:“这次的案子,我跟局长和队长申请了,还是由我和同事李斌来负责调查。今天来找你们,是想了解一些情况。请你们配合,务必要说实话。”

    “当然了,老谭,作为受害者,我们非常希望警察能立即抓到投毒的凶手。”顾磊首先表明立场。

    “投毒的事,我们当然会查。但现在,我想先了解一下,一年前京州市发生的那起事件。”

    苏晓彤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装出惊讶的样子,问道:“老谭,你怎么知道这事的?”

    “我问过京州市的警察了。”

    “你是在调查我们吗?”

    “不止是你们。出了这样的事情,我需要调查‘大家庭’的每一个人。”

    “明白了。不过,既然你已经问了京州市的警察,为什么还要来问我呢?”

    “京州的警察怎么会有你本人清楚?我想听你亲口说一下,当初那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谭,”顾磊露出为难的表情。“这件事对晓彤的伤害和打击很大,她不愿再提起这件事了。”

    “这不是闲聊,而是调查询问,希望能克服心理障碍,配合一下。”谭勇望着苏晓彤。

    “好吧,我知道了。”

    苏晓彤深吸一口气,说道:“我的前夫张晟,是京州市商业银行的副行长,通过内部渠道,他获悉了一些投资赚钱的资讯,于是利用职权贷了很多款出来投资,结果天有不测风云,投资彻底失败了。想要赌上窟窿,又加杠杆炒股,结果越陷越深、负债累累。无法偿还银行贷款的他,因此丢了工作,还上了征信黑名单,被逼上了绝路。

    “他这人很好面子,失去一切后,他彻底崩溃了,得了重度抑郁症。我陪着他治疗,但他天天在我面前说不想活了,只是舍不得我和小亮。我一开始没有意识到他这样说的意思,直到……”

    说到这里,苏晓彤停了下来,平复着情绪,这并非是装出来的,因为她之前所说,全部是事实。

    谭勇和李斌也没有打岔,等待她继续往下说。

    “一天晚上,张晟的情绪似乎有所好转,他买了熟食和饮料,我们在家里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吃完之后,我有点困乏,便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耳边的手机铃声吵醒了,是一个朋友打给我的。所幸我之前没有喝太多加入安眠药的水,所以还能被手机铃声唤醒。当然,安眠药是我后来才意识到的事情,当时睁开眼睛,我看到了震惊的一幕。

    “客厅的中间,是一盆熊熊燃烧的炭火,儿子小亮和张晟似乎已经昏迷了,都倒在沙发上。我也感到浑身乏力、头晕、恶心,但我的神志还是清醒的,立刻意识到了这是怎么回事。

    “所有的房门都是紧闭的,我挣扎着起来,因为阳台距离房门更近,所以我把客厅和阳台之间的玻璃门推开,让外面的空气进来。然后,我抱起昏迷的儿子,把他放在阳台的地板上,接着又去拖张晟。他很重,我费尽力气才把他拖到阳台上。之后,我拨打了急救电话和报警电话。”

    听到这里,谭勇问道:“既然你救了张晟,为什么他最后还是死了?”

    “这个问题,我也问了医生。他们说赶到的时候,就发现张晟已经死了。至于为什么我和小亮活着,医生的解释是,每个人吸入一氧化碳的量和形成碳氧血红蛋白的浓度是不一样的。也就是说,即便是处于同一个烧炭房间的人,死去的时间也因人而异。我和小亮属于幸运的一类。”

    听起来有道理,但总觉得有问题,她说的是真的吗?似乎没有办法反驳这一点。当初京州市的警察是不是也是如此?谭勇心想。

    李斌问道:“炭是谁买的?有没有购买记录?”

    “是我和张晟一起在超市里买的。我家有个大阳台,可以进行户外烧烤,但我没想到,张晟会用这些炭来自杀,而且是拖着我和小亮一起。”苏晓彤说。

    两个人一起买的?这么说,这对夫妻都知道家里有木炭。那么,主导烧炭的,真的是张晟吗?谭勇知道,询问这个没有意义的,即便真是苏晓彤,她也不可能承认。

    “这件事之后,顾小亮就出现了智力障碍?”

    “是的。这是医生检查和鉴定后的结果,跟吸入过量一氧化碳有关。”苏晓彤说。

    “小亮在家吗?我可不可以问他几个问题?”

    苏晓彤倏然紧张起来,却努力表现出平静的样子。“他在家,但是老谭,你打算问他什么?他又能回答你什么呢?且不说小亮因为这件事,已经痴傻了。就算他是正常的孩子,发生这件事的时候,他才六岁多一点,他懂什么叫烧炭自杀吗?而且打算杀死他的人,还是他的亲生父亲。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他不可能理解其中原由。这个残酷的事实,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他,也请你不要在他面前提起!”

    谭勇想了想:“好吧。那么,你和顾磊是怎么在一起的?”

    “我们本来就是大学同学,有感情基础。经历了这件事情,我受了很大的打击,也需要人帮着我一起照顾小亮。顾磊是一个很好的男人,这一点你肯定也看出来了。所以我跟他在一起了,来到理市,打算告别过去,展开新的生活。谁知道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如此遭遇,已经不能用命运多舛来形容了。”苏晓彤悲叹道。顾磊挽着她的肩膀,安慰着她。

    谭勇发现,苏晓彤的回答堪称滴水不漏,几乎没有可以质疑的点。如果她说的不是事实,就只可能是精心编排的结果。在找不到破绽的情况下,他只有转移话题:“好吧,之前发生的事,我明白了。现在,我想把其他人叫到你家来,了解一下‘中毒事件’,可以吗?”

    “当然。”苏晓彤点头同意。

    4

    苏晓彤家还是第一次来这么多人。“大家庭”的成员围成一圈,正襟危坐,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阴郁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们的心情可想而知。沈凤霞双眼通红、肿胀,明显是流泪过多所致。袁东的尸体已经被送往了殡仪馆,沈凤霞通知了袁东的父母和亲属,他们正赶往理市,为袁东办理后事。

    “有件事情,我要告诉你们。”谭勇从衣服口袋里掏出律师函,展示给众人看,“我已经放弃龚亚梅的遗产继承权了。”

    众人露出惊讶的神情,范琳问:“为什么?”

    “那天在医院,你们也听到我们支队长说的了,因为我也是遗产继承人之一,所以不能继续调查此案,需要回避。但我不愿意,就主动放弃了继承权。如此一来,这起案件就还是由我来调查了。”谭勇不想多做解释,轻描淡写地说道。

    “为了查案,你放弃了两千七百多万的遗产?”韩蕾难以置信地说,“老谭,你是怎么想的?”

    “我想的是,一定要亲手抓住这个在我身边作案的凶手。”谭勇扫视众人一眼,“经过这次的‘中毒事件’,我想你们肯定也意识到了,这个人,就是你们当中的一个。”

    众人彼此对视,眼神中流露出恐惧不安的神色。沈凤霞埋着头,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杀人凶手!”

    “凤霞,你说谁是杀人凶手?”谭勇问。

    沈凤霞抬起头来,用阴冷怨毒的目光挨着扫视每一个人,憎恶地说道:“我不知道是谁,但这个人此刻就坐在我面前。一想到这一点,我就……”

    她的表情看起来就像要吃人一般,谁都没想到,平日里温婉可人的沈凤霞,在失去爱人之后,竟然彻底变了一个人,仿佛化身为复仇的厉鬼。

    谭勇安抚着她的情绪:“凤霞,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这件事,我们警方已经引起高度重视了,我也因此放弃了继承权,就是为了逼使自己,一定要抓住这个可恶的凶手!所以你不要有极端情绪,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办吧。”

    “老谭,你最好是能找出凶手是谁。否则的话,我不会放过他的。”沈凤霞阴沉地说。

    “凤霞,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又不知道凶手是谁,要怎么惩罚他?你总不能因为出了这样的事,就把‘大家庭’的每一个人都当成凶手吧?你要知道,毕竟大多数人都是无辜的,并且是受害者。”范琳说。

    “是的,范琳说得对,你要调整和控制自己的情绪。”谭勇说。

    沈凤霞冷哼一声:“失去袁老师之后,我用不着再伪装了。”

    众人皆是一愣,谭勇问:“什么意思?”

    “记得我以前跟你们说过的吗,我以前所在的乡镇中学,有一个女生自甘堕落,中学毕业后就去县城的歌舞厅当了陪酒小姐。是作为班主任的袁老师到歌舞厅去把她拉了出来,苦口婆心的教导,终于劝那女孩从良——其实那女孩,就是我。”

    所有人都露出惊讶的表情。沈凤霞说:“没错,以前的我,并不是什么好女孩,想到父母打算让我十几岁就嫁给一个当地有钱的老男人,就想着干脆去当陪酒小姐好了,这样的话,那土豪碍于面子思想,应该不会愿意娶一个‘小姐’当老婆吧。而我的父母在得知此时后,居然也没有反对,因为当小姐能赚钱。只有袁老师,他没有放弃我,把我从歌舞厅拉出来,然后翻山越岭来到我家,说服我父母,让我继续读书。那时的袁老师二十多岁,年轻、英俊,有激情和活力。从那一刻,我就爱上了他,并且坚信,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任何男人会对我这么好了。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一定要报答他。

    “所以,后来袁老师得了渐冻症,我全心全意地陪在他身边,照顾他的饮食起居。这么多年,我当然知道袁老师喜欢哪种类型的女孩,为了他,我可以舍弃自我,把自己变成温婉、贤惠的小女人。虽然这不是我的本性,但只要袁老师喜欢这样的我,就足够了。其实不止是本性,为了袁老师,我什么都可以舍弃。‘你做什么,我就跟你一样’——这话不是说说而已,是我真实的态度。”

    说到这里,沈凤霞停了下来,再次扫视众人。“但现在,袁老师不在了,是被你们当中的一个人下毒杀死的。我仿佛失去了人生的灯塔,迷失在了汪洋大海之中。我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要这样做,袁老师打算拿到遗产后,就用于公益事业,这样的好人,居然会被人杀害。如果让我知道凶手是谁,我真想用刀把他的心挖出来看看,这颗心到底有多黑!”

    沈凤霞的这番话令人不寒而栗。片刻后,谭勇说:“凶手针对的不止是袁东,还有更多的人。”

    “是啊,我们所有人都中毒了。”王星星说。

    “但肯定有一个人是假装的,也许就是中毒最轻的那个人。”范琳说。

    “这一点,我们也想到了。”李斌说,“昨天我问了负责抢救的医生,谁的症状相对较轻。”

    这件事谭勇并不知道,他问李斌:“医生说是谁?”

    “不止一个。医生说,有三个人的症状相对是较轻的。”

    “哪三个?”

    “要现在说出来吗?”

    谭勇想了想。“说吧。”

    “夏琪、苏晓彤、沈凤霞,她们三个人。”

    众人的目光集中在她们三个人身上。夏琪说:“中毒程度轻的人,不一定就是凶手吧?我只是没喝那么多鸡汤而已。况且,凶手为了把戏做得更足,也可以适当多喝一点,让自己的症状更重又不至于死掉,也有这样的可能。”

    谭勇略微停顿,说道:“现在由我来提问,知道的人就如实回答。第一个问题,事发当天,谁买的菜?”

    “老谭,这还需要问吗?在医院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了。”李雪丽说,“每天负责买菜的人,不都是我吗?”

    “李斌,你记录一下。”谭勇说。

    “好的。”李斌拿出本子和笔。

    谭勇继续提问:“那天的菜,是在哪里买的?”

    “离玥海湾小区最近的那个菜市场,我每天都在那里买菜。”

    “所有的野生菌,都是在菜市场买的,没有在其他地方买过吗?”

    “是的。”李雪丽非常笃定地说,“老谭,你们不相信的话,可以调那天街道和菜市场的监控录像来看,我只去了菜市场,没有去别的地方。”

    “你买的野生菌中,有没有一种红色的蘑菇?”

    “绝对没有。色彩鲜艳的蘑菇通常都有毒,这是基本的常识。我做了十几年的菜,不可能连这一点都不知道。”

    “江队对当晚的食物进行了取样检验。检验报告显示,鸡汤中含有剧毒蘑菇‘火焰茸’的成分。”谭勇望着所有人。“你们仔细回忆一下,那天晚上,有没有见过外形可疑的蘑菇。”

    “火焰茸……我听说过这种毒蘑菇,外形像红色的手指,对吧?”顾磊说,“如果晚餐中出现了如此怪异的东西,应该所有人都会注意到。”

    “火焰茸的外表是红色,内部是白色。”李斌说,“凶手要下毒的话,当然不会把特征这么明显的东西摆在餐桌上,而是会把外表红色的部分削掉,然后把手指状的蘑菇切成常规的形状。你们仔细回想一下,有没有见过不认识的蘑菇?”

    所有人都在摇头。夏琪说:“那天晚上吃的蘑菇,我以前全都吃过,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四种:牛肝菌、鸡枞菌、干巴菌、松茸。这些菌类,我全都认识。”

    “没错,我买的就是这四种野生菌。”李雪丽说。

    “这四种菌,我吃过无数次,全都认得,里面不可能有毒蘑菇。”范琳说。

    谭勇点了下头。“看来跟我想的一样,有毒的蘑菇,是在吃饭中途加进去的,而不是一开始就在鸡汤里,否则的话,两个孩子不可能没事。那天晚饭,是不是两个孩子先下桌了?”

    “是的。因为我们在喝酒,孩子肯定不可能陪着吃那么久,文婧和小亮都到房间里去了,一个做作业,一个玩玩具。”范琳说。

    “看来,凶手还有一丝良知,不想害死两个孩子。所以故意等俩孩子下桌了,才投的毒。”谭勇说道。

    “不是还有另一种可能吗?”沈凤霞说。

    “是什么?”谭勇问道。

    “虎毒不食子。”

    这话的意思太明显了。范琳立刻说道:“凤霞,你这意思,凶手不是我的话,就是苏晓彤或者顾磊咯?”

    “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

    “你……”

    “好了。”谭勇打断她们的话,“我们警察会综合各种情况进行判断的。我的问题还没有问完。”

    俩人被迫住嘴。谭勇说:“既然可以确定,有毒的蘑菇是中途加进去的,那你们仔细回想一下,两个孩子下桌后,谁有可疑的举动。”

    众人面面相觑,一脸茫然。夏琪说:“我们当时在讨论出去旅游的话题,除了文婧和小亮,大人都在餐桌上,众目睽睽之下,谁有机会往鸡汤里下毒呢?”

    “是啊,把有毒的蘑菇放进鸡汤里,得保证每个人都看不到才行,难度太大了。”王星星说。

    “明目张胆地放,当然不行。所以这个人肯定是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把毒蘑菇放进鸡汤里的。”苏晓彤说。

    “在鸡汤里,没有发现片状或者块状的火焰茸,只发现了粉末状的。”李斌说,“这意味着,凶手是事先把火焰茸磨成粉末,再伺机放入鸡汤内。粉末状的毒蘑菇,可以让整锅鸡汤都有毒,而且更容易被人体吸收。凶手考虑到了很多细节,可谓是处心积虑。”

    “粉末的话,要下毒就比较容易了。”谭勇说,“凶手可以把毒药藏在袖子里,然后借着盛汤或者夹菜,把毒粉神不知鬼不觉地下入汤中,而他的手腕,正好可以进行遮挡。如此一来,即便当着众人的面,也可以下毒了。”

    “老谭,照你这么说,就没办法找出是谁下的毒了。当时大家聊得热火朝天,每个人都在盛汤、夹菜,谁也不可能盯着谁的手腕或者袖子看。”范琳说。好几个人点着头。

    “这个暂且不谈,回答我下一个问题——那天晚上,你们中毒的顺序大概是怎样的?”

    “没有什么顺序,大家几乎是同时中毒的。”韩蕾说。

    “总有个先后吧,第一个感到不适的人是谁?”

    “是袁老师。因为……我看他爱喝鸡汤,就给他盛了好几碗。”沈凤霞懊悔地说道。

    “然后呢?”

    “应该是我吧,”李雪丽说,“袁东说他肚子痛的时候,我也感觉到了。”

    “其实在袁东说之前,我就有点头晕了,只是没往中毒这个方面想。听到大家都说不舒服,才引起了警觉,但全身已经使不上力了。”顾磊说。

    “我也是这样。”王星星说。

    “应该是在短短十几秒内,所有人都出现了中毒症状,很难分出先后。”苏晓彤说,“我只知道,当我失去意识昏倒的时候,看到一大半的人都已经倒下了。”

    “我明白了。那么,是谁打的急救电话?”谭勇问。这是所有问题中最关键的一个,但他尽量问得轻描淡写,不让凶手察觉到这一点。

    众人彼此对视着,好一阵之后,没有任何一个人承认。谭勇说:“怎么了,为什么没人承认?”

    “是啊,打急救电话的人,等于是救了我们绝大多数的人,为什么不愿承认呢?”夏琪纳闷地说。

    等了一分多钟,还是没人说话。谭勇说:“这样吧,今天就先问到这里,有人想起了什么,随时和我联系。另外,在破案之前,你们都不要离开理市。这段时间,你们也不要再一起吃饭了,就待在各人家中吧。”

    “老谭,发生了这样的事,不用你说,他们也不会再来我家吃饭了。”李雪丽幽怨地叹息道。

    “那我们就先……”

    谭勇话说到一般,范琳打断他,说道:“等一下,老谭。”

    “怎么了?”

    “你刚才说,如果想起了什么,就告诉你。我现在就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谭勇望着范琳。“什么事?”

    范琳迟疑了一阵。“本来,我是想单独给你打电话或者发微信说的。但是考虑了一下,还是当着大家的面说好了,因为这事需要大家一起作证。”

    “说吧,什么事。”

    “其实我们当中的一个人,有比较明显的嫌疑。”范琳说。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谭勇问道:“谁?”

    范琳沉默几秒,说道:“夏琪。”

    “什么?”夏琪大惊失色,立即问道,“你为什么这样说?”

    “我这样说,当然是有理由的。”

    “什么理由?”

    “夏琪,我们这些人当中,只有你单独去过亚梅姐家,对吧?这件事,亚梅姐跟我讲起过。”

    “那又怎么样?我只不过是去找亚梅姐聊天,这都有问题吗?”

    范琳望着众人说道:“在场的人,还有单独去过亚梅姐家的吗?或者是,知道某人单独去找过亚梅姐?”

    客厅里陷入了沉默。片刻后,范琳对夏琪说:“你看,我说得没错吧,我们当中,只有你跟亚梅姐单独有过接触。”

    “就算如此,又怎样呢?”

    范琳望向谭勇,说道:“老谭,我不是警察,不能帮你做判断。我只能把自己觉得可疑的事告诉你。‘大家庭’中,夏琪和亚梅姐的关系是最好的,经常说亚梅姐就像是她的妈妈一样,而亚梅姐似乎也把夏琪当成女儿对待。加上我们这些人中,只有她单独去找过亚梅姐。那么有没有这样的可能呢——亚梅姐把自己有两亿多遗产,并且打算留给我们这件事告诉过夏琪。也就是说,我们这些人中,只有夏琪可能事先知道这事。那么比较起其他人,她的嫌疑是不是更大?”

    谭勇望向了夏琪——不可否认,范琳说的有道理。他现在想听听夏琪的解释,而他看到的,是一张泪如雨下的脸。

    “我不止单独找过亚梅姐,还单独找过雪丽姐、韩蕾姐、王星星他们聊天,只是因为我把你们当成家人或朋友罢了,没想到这都能成为‘嫌疑’。亚梅姐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关于遗产的事,就算她跟我说了,我也只会心存感激,绝不会起半点歹念……不过就算我这样说,你也未必会相信吧。但是我心里真的很难过,没想到在你心中,我是这样的人。”

    看着夏琪梨花带雨的模样,王星星忍不住说道:“夏琪的性格本来很外向,她去亚梅姐家串门聊天,我觉得是很正常的事,因为这一点就说她是凶手,未免太……”

    “我没有说她是凶手,我只是说她的嫌疑相对较大。我这个人的性格也就是如此,有什么就说什么,你们也不是今天才知道的。再强调一遍,我不针对任何人,只是把事实告诉老谭,由他来做判断而已。”范琳说。

    谭勇思索片刻,站了起来:“好的,我知道了。我和李斌先回刑警队,你们也各自回家吧。”

    说完这句话,谭勇起身,李斌亦然,俩人离开了苏晓彤的家。

    走到楼下,李斌问道:“老谭,我觉那个范琳说的,有几分道理啊。如果夏琪跟龚亚梅的关系最为密切,她的确有可能知道遗产和遗嘱的事。为了早点拿到遗产,便杀死了龚亚梅,并且一不做二不休,在鸡汤中投毒,再多杀几个人,这样到手的遗产就更多了!”

    “是有可能。但这仅仅是猜测和怀疑,没有证据。”谭勇说,“相比起来,我更在意另一件事。”

    “什么事?”

    “他们当中,没有任何人承认,是自己拨打了急救电话。”

    “对,这很奇怪。你觉得说明了什么呢?”

    谭勇停下脚步,望着李斌:“说明打急救电话的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凶手。”

    5

    谭勇和李斌上了警车,李斌并没有立即发动车子,而是问坐在副驾的谭勇:“为什么打急救电话的人会是凶手?凶手的目的不是想毒杀其他人吗,不让他们获救,才应该是他的目的呀。”

    “正常逻辑是这样。但你忘了,凶手为了上演苦肉计,自己也必须喝一些毒鸡汤才行,否则所有人中只有他一个人没有中毒,未免太明显了。但是火焰茸这种东西,谁都没有足够的经验和把握,知道吃多少才能既出现中毒症状,又不会致死。况且毒蘑菇在鸡汤中的含量不一定是均等的,谁知道喝下去这一口,含了多少有毒成分?万一运气不好,喝一小口就致命,对于凶手而言,岂不是玩大了?所以,他必须保证一点,那就是——至少自己不能中毒昏迷,并且一定要拨打急救电话,否则他也有死亡的可能。”谭勇说。

    “但是,这该怎么控制?既要让自己也中毒,还要保持清醒打急救电话,能办到吗?”李斌说。

    “当然能办到。方法很简单,那就是,先假装中毒,和大家一起‘昏倒’,实际上,凶手这时是在演戏。故意等一段时间,让一些人毒发身亡,才拨打急救电话。挂了电话,立刻喝一点毒鸡汤,等救护人员到了之后,就已经出现轻度中毒的症状了。”

    “还有这样的诡计啊……不过,当时李雪丽家不是还有两个孩子吗?抛开弱智的顾小亮不算,如果范文婧发现外面的大人都中毒了的话……”说到这里,李斌自己已经想明白了。“如此一来,范文婧肯定也会呼救或者打急救电话,和凶手求救的效果是一样的。”

    “没错,但是由于房间里的两个孩子并没有发现外面的状况,所以凶手才自己拨打了报警电话。本来这只是我的猜测。但是通过刚才没有人承认是自己拨打了报警电话,几乎已经证实,就是如此。凶手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不敢承认。”谭勇说。

    “那我们要不要去医院,把那天接到急救电话的护士找来,让她听听‘大家庭’这些人说话的声音,看她能不能分辨出是谁打的电话?”

    “这件事,我昨天就问过那个护士了。她说自己一晚上要接几十上百个电话,根本不可能记得任何人的声音。况且凶手也可以伪装声线。”

    “这就难办了。老谭,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呢?”

    “第一,调查火焰茸的来源,这种毒蘑菇,不会出现在市区或者常见的地方,只有深山中才有。我们查一下‘大家庭’的这些人,近期有没有去过郊区等地,或者跟可疑的人有过接触;第二,一定要杜绝凶手再次杀人。”

    “你认为凶手还会继续杀人?他们不在李雪丽家吃饭后,凶手应该很难找到下手的机会了吧?”

    “希望如此,但是为了避免再出事,我打算从今天晚上起,住在玥海湾小区,每天晚上巡逻和查房。我不相信在这样的情况下,凶手还敢作案。”

    李斌露出敬佩的神情:“老谭,你这次可真是拼了。不过,你住哪儿呢?”

    “这个小区还有很多没租出去的空房子,随便租一套就行了。”

    李斌竖起大拇指,随后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对了,你老婆和女儿,知道你放弃遗产的事吗?”

    “我还没跟她们说。”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说?”

    “不知道。有点饿了,先去吃饭吧,请你吃兰州拉面。”

    “唉,就吃这个呀……我本来还指望着,等你继承了遗产,请我去高档餐厅打打牙祭呢。”

    “那你吃不吃?”

    “吃吃吃……”

    李斌发动汽车,朝前方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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