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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悲喜共

    “先……先生!”

    少女兀自千念纠结,另一边厢,璇烛之声又如和风细缕,缓缓开了口道:“楚姑娘,请你将帘帐升起,教我再好生看一看你们。”

    楚夕若一声惊呼,忙又轻声称是,就此遵照其言,将榻前纱帷拢至左右。

    至此,这位昔日里煊赫一时的青城山主,才终于将面貌再度呈现于二人眼前。

    只见他周身衣衫整洁,处处纤尘不染。一张面膛依旧如平日般恬淡超远,至于所不同者,则是本来只在鬓间存留的数许星星华发,似在一夜之间汹汹倍生,如今业已有如皑皑白雪一般。

    少卿与他形同父子,此情此景既在眼前,心中又如何不哀不悲?一时哭声愈烈,只恨不能以自己一条性命相换,得来恩师无恙周全。

    “少卿,我听说……”

    脚步匆匆,正是贺庭兰从外面走进门来。甫一看清屋中景象,亦不由得悚然为之变色。

    而见兄长到来,少卿端的如蒙大赦。觉他从来精通医理,少时定能妙手回春。遂不顾涕泗横流,双手将其拉到榻侧。

    “二哥!求你一定帮我!我求你……一定帮一帮我!”

    贺庭兰脸上动容,先是轻声安慰数句。待向璇烛深行一礼,遂将两根手指搭在其人腕间。

    只是随时候渐久,贺庭兰的神色却变得越发难看。俄顷抬起头,似乎正在思量究竟该如何开口。

    “少卿。”

    良久,他总算横下决心,开口实情相告:“如今前辈体内肺腑俱已衰竭,只靠自身一缕内息勉强维系。此等凶险脉象……实为我平生仅所得见,恐怕便教扁鹊华佗在世重生……那也终归回天乏术。”

    他面露悲戚,刻意避开三人目光,“眼下我所能做,便是尽量使些滋补之药,当可再令前辈如这般延命半月。又或反其道而行,使前辈一日之内恢复如初。”

    “只是……”

    “便请有劳足下,照后者行事即可。”

    此话既出,在场三人无不大骇,齐刷刷将目光投向璇烛。少时,还是贺庭兰率先打破沉默,急形于色道:“可一旦明日之期一过,则您势必油尽灯枯,自此……”

    “庭兰的意思是……蝼蚁尚存求生之志,您又为何非要……”

    “多谢足下的一番好意。只是在我看来,一日自由之身固然短暂,却已远胜如现下般垂死苟活半月。”

    璇烛云淡风轻,倒似死生之事竟恁地不值一提。言讫微微半欠起身,满头银发披肩垂落,正好拂在少卿从旁递来双手之间。

    “金人南下在即,中原武林却依旧各怀心事,彼此貌合神离。”

    “待到明日……我须力劝各派抛却门户之别,共御将来之侮。这也是为你日后执掌教门……免去一桩最大难处。”

    “先生!”

    少卿周身大震,一则错愕于恩师料事如神,竟将宗弼等人心思了如指掌。二则更对其最后,命自己将来执掌教门一事瞠目结舌。二者糅杂际会,终又化作满腔悲恸欲绝,一边落泪,一边哽咽着道。

    “少卿德行浅薄,如何能膺此大任?先生您只管安心养伤,待日后……待日后……”

    璇烛面色哂然,一如从前般语重心长道:“你为人虽略失浮躁,然秉性却极纯良。况遍观本教上下,早已再无比你武功更为卓绝之人。但须身边蒙于一二得力辅佐,料也定能将本教发扬光大,更胜我在时良多。”

    见少卿依旧只是泣不成声,璇烛便将小臂微抬,自他手背上轻轻拍了几拍。

    “生老病死,自然之理。人杀鬼杀,并无所殊。你若执意沉溺于此,岂不反倒令先生心中徒添挂念,纵在九泉之下亦难瞑目?”

    “请先生放心!”

    须臾,少卿总算极力抑住悲戚,眸中噙泪,紧咬牙关道:“各派之事,少卿定能一力处置妥当,无须您再来劳神挂怀。”

    “不知……不知您还有什么未竟心愿?就算是刀山火海,万丈悬崖……少卿……也一定为您前去办到!”

    璇烛微微颔首,未再一意纠结。不过待听闻其随后所言,终于双眉轻分,似有几许异样划过。

    “若再有……便是我自己的一桩小小心愿了。”

    他语气温和,反将目光悠悠然自少卿身上移开,辗转又落在了楚夕若两靥,“楚姑娘,不知你同我这徒儿相识至今,对他究竟作何感观。”

    “我……”

    少女一时语塞,始料未及之余,只觉一颗心脏砰砰似要跳出胸膛。

    良久,她才嗫嚅朱唇,小声喃喃道:“诚如前辈所言,他为人秉性纯良,确属世间难能可贵。”

    “楚姑娘冰雪聪明,自当知我此话其实另有所指。”

    璇烛数声咳嗽,少卿忙又从旁搀扶。甫一触及其人背心,隐约但觉数许温热尚在,与方才手间冰凉大相径庭。

    “这孩子自幼在我身边,至今已有十六七年光景。”

    他脸上莞尔,目光却始终留在楚夕若颊间,“我这一生虽无子嗣,却早已将他视若己出一般。故今日只是想请问楚姑娘,你二人是否确为情投意合,愿同彼此托付终生?”

    “我……”

    楚夕若肌肤滚烫,纵连耳根也几欲为之滴血。眼角余光偷偷朝少卿瞥看,一席话语明明已在口边,但又无论如何难以发出声来。

    如此纠结半晌,她方轻点点头,算对此话业已默认。

    “少卿,你可亦同楚姑娘乃是一般的心思么?”

    见楚夕若此举,璇烛遂又转过头来问向爱徒。少卿虽兀自悲伤不已,最终还是止抑哀恸,毅然决然道。

    “弟子与夕若情义至深,愿总有一日能来娶她为妻。”

    “这很好,很好……”

    璇烛半坐榻上,虽早对此并不意外,但心中仍倍觉欣慰不已。

    他摆一摆手,教二人向自己再凑的近些,而后说道:“既如此,你二人能否便在明日将婚事定下,也算……是我最后的一点私心使然了吧!”

    “璇烛前辈!”

    二人闻言,无不大惊。少卿固对楚夕若笃爱极深,但却觉如今千头万绪犹待解决,似这等儿女情长,自然便该先抛诸脑后。可转而望见恩师一张和煦面孔,又如何忍心再拂他心意?

    只是他还未及开口,一旁楚夕若忽眼睫扑簌,小声呢喃道:“自古婚姻大事,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今夕若身边双亲俱已不在,倘行如此唐突之举……未免实在于礼不合。”

    璇烛神色稍黯,却也并未执意勉强。微微颔首,涩然轻叹道:“楚姑娘思虑深远,实在难能可贵。看来……确是我过于自私,以至冒昧僭越……”

    “夕若愿拜前辈为义父,此等大事……全都听凭义父做主。”

    渠料璇烛犹未言讫,少女反倒双膝一软,盈盈在他面前拜倒。半缕青丝依稀掩去满面羞赭,唯有清风悄然掠过,方可略窥下面彤彤玉颜。

    “好!好!”

    璇烛声音发颤,竟难得颇有些激动不已。少顷趋于平静,当下又补充道:“楚家主新近亡故,确不宜将此事大操大办。明日你二人不妨先只是订婚,待何时楚家主丧期日满,再来另行仪式不迟。”

    “我们凡事皆听先生安排,只是……”

    少卿眼泛泪光,亦在楚夕若身边跪倒,心中却犹还在想适才贺庭兰所说之事。

    “能否请您教我二哥只管取些温和之药,保您将来半月……”

    “不可。”

    这声音虽不甚高,但又潜移默化,直教人不得不从。

    璇烛面目超远,又娓娓说道:“明日种种,固然首要在你二人。可除此之外,其实也还另有一层用意。”

    “前次慕贤馆计谋虽被挫败,然雪棠机变百出,未必便能料定各派之中确已再无细作潜伏。”

    “如此,唯有青城楚家携手并肩,共同结此秦晋之好,方能安定江湖众人之心,令彼包藏祸心者投鼠忌器,不敢轻越雷池。”

    少卿心头一懔,始知恩师用心良苦,“咚咚咚”又是接连叩头不止,不多时竟在地上留下一滩鲜明血迹。

    璇烛虽心怀恻隐,但已无力起身,只长长舒出一口气来,双唇一碰,继续说道:“虽是小操小办,但也须请各派中人尽皆到场,务使江湖上下尽知两家此次之盟。至于我……我亦当如常现身,好教世人皆以为本教依旧稳如磐石,并无可乘之机。”

    “我死之后,你们切记秘不发丧,对外只说我业已回青城山闭关。待过上三五月份,凡事尽皆得于掌握之时……再将此事公布于众不迟。”

    言讫,他额上早已沁满一层细密汗珠。又对明日之事略作吩咐,而后总算如释重负,就此徐徐合上双目。

    少卿两肩縠觫,苦苦哀求今夜留在此间陪伴,到头来却被他三言两语回绝,只说自己觉得倦了,要他们各自回去歇息。

    “二哥!难道当真便再没有什么法子……能救回先生的性命来么?”

    三人甫自屋中出来,少卿却犹未死心,三两步拦在兄长面前,言语分明含带哭腔。

    贺庭兰神情黯淡,缄口许久,终究还是狠下心肠来道:“少卿,你我既然兄弟相称,倘若果有可能,我自同样希望前辈转危为安。”

    “可依照现下情形……”

    少卿呆怔怔伫在原地,已再难将兄长话语听进半个字去。直俟又过许久,方才抽搐嘴角,魂不守舍般道:“大哥……他如今可还好么?”

    贺庭兰微微一愣,未曾想他会忽然提起此事。只是念及杜衡其人,眉宇间又不禁悄然流露良多感慨。

    “自咱们当日一别,我也曾与大哥又见过三五次面。只是后来骤得枢密院急令,命他率部启程向北。”

    “他知你已前往金国,便只送来一封书信,言道日后有缘相见,你我兄弟再来不醉不归。”

    少卿听罢,明白杜衡必是犹对当初不快暗自耿耿于怀。可即便如此,自己则早已无心再做理会。

    贺庭兰察言观色,遂话锋一转,温言规劝道:“少时我且送药过来,今夜便一同留在楚家。设使前辈另有所需,那也自然义不容辞。”

    “如此……多谢!”

    少卿嘴角一瘪,却无论如何也难笑得出来。贺庭兰知他内里自苦,当下不厌其烦,又是轻声宽慰数句,才独自前往准备药材。

    而此刻,邢懋言等皆已离去,门前便只剩顾楚二人并肩而站。左右两盏青灯参差夜色,摇曳婆娑之余,更将两条身影映得格外颀长。

    翌日清晨,楚家上下张灯结彩,处处俱是一派喜气洋洋。

    少卿一早前来探望恩师。所见却是空空如也,榻上亦只触手一片冰凉。

    他心中无奈,只好依照昨日拟定,动身去寻楚夕若。一俟踏进屋中,放眼左右早有一众婢女垂首侍立,通往内堂的两扇房门则兀自紧闭。

    少卿眉头微皱,沉声问道:“你们小姐现在何处?”

    左手边,一婢子向他行个敛衽,朱唇轻启,恭声答道:“小姐如今便在里面,还请新姑爷在此稍后。”

    听闻其口中新姑爷三字,少卿反倒有一刻怔怔失神。忆起从前青绮也曾说过类似之话,然最终却落得惨死于楚人明之手,实在教人好生扼腕唏嘘。

    只是还未及他转醒,那两扇房门忽然为之洞开。阵阵琳琅之声细碎空濛,由远及近。仿佛云端仙子婀娜信步,袅袅自彼天上来。

    俄顷,屋中一人款款走出。步摇垂簪,琅玕珥缀,银篦轻挽,彩钿流光。耳珰悬珠,宝华玉润,流苏璎珞,玳瑁辉煌。即便少卿同楚夕若相处日久,乍见她如此惊为天人之貌,一时竟亦不禁圆睁双目,直是半晌瞧得痴了。

    “你们先都出去,没有吩咐不必进来。”

    众婢女向主人唱诺,当下鱼贯退往外面。楚夕若神情微妙,一双水眸凝望少卿,而后转从屋内取出件事先备好华服,再度缓缓向他走来。

    “先更衣吧。”

    少女颊间发烧,依稀更有数团红云萦绕。见少卿眼中血丝密布,知他昨夜一宿,应当并未经历多少睡眠。

    少卿略作犹豫,还是依其所言,默默然除去身上外衫,露出下面贴身衣物。楚夕若半咬绛唇,遂绕行至他身后,先将两条衣袖轻轻从他手臂穿过,又把衣带自其腰间仔细束定。

    她臂弯环合,两只素手轻挪,指肚在少卿胸膛划过。除却阵阵炽热滚烫之外,更足能察觉下面一颗心脏兀自跳动痉挛。许是受那触感暗中驱使,不多时竟教自己亦觉怦然心悸,脏腑间似有一团火苗正熊熊灼烧。

    楚夕若活络玉指,正要为他端正领口,耳畔却幽幽传来数声啜泣。抬起头来一望,竟见不知何时,少卿早已泪流满面,涟涟皆落在胸前衣襟之上。

    “顾郎。”

    见他悲伤竟至于此,楚夕若不禁两眼发涩,也扑簌簌的垂下泪来。小心翼翼将其两片面颊捧在掌心,又踮起脚尖,在少卿唇上轻轻施下一吻。

    “咱们便在这屋里痛痛快快哭过一场,可待出去之后……却决不能在人前露出哪怕半点难过。”

    少卿泪如泉涌,唇齿间数许幽香回味绵长。然每每想起只消今日一过,便注定要与恩师天人永隔,心中便又如同寸寸磔断般痛不可当。遂只将怀中一副温香软玉愈发紧抱,便如骇浪中行将溺毙之人骤然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无论如何亦不肯稍稍将手松开。

    楚夕若将半边身子偎在少卿胸前,缕缕青丝在其颈间撩拨轻拂,口中吐气如兰道:“如今你我肩上皆担负重任,唯有教世人笃信楚家与青城牢不可破,才能使雪棠不敢轻举妄动。”

    “这……也正是义父他老人家的一片良苦用心。”

    少卿虽悲不自胜,片刻也终于渐渐止住抽泣。只是身子却依旧簌簌发颤,无疑是在极力按捺煎熬。

    “说来……我倒要多多感谢义父,总算教我遂了心中夙愿。”

    此话既出,顿教少卿颇为吃惊不已。实未料到她这样个素来矜持之人,今日竟会几次三番主动表明心迹。尚未及开口答话,少女却再度半仰起头,绛唇火热,又是一吻,而后通红了俏脸,为自己正襟扶冠。

    她素手轻拂,分别将二人颊间泪痕擦去,两靥鲜明,嫣然笑道:“无论将来更有何事发生,只要你我犹活在这世上,那便都好一齐应对度过。”

    “只要你我犹活在这世上,那便都好一齐应对度过。”

    少卿周身如遭电击,喃喃将此话重复一遍。两眼痴痴,望向怀中这浑不似世间之属的绰约佳人,喉咙耸动吸进口气,连同缕缕馥郁芳菲一齐纳进肺中。而在心底最深之处,终有一丝喜悦激动,正悄然萌生扩散。

    “不错,这世上虽有千辛万险,却必定再也难不倒我们。”

    “教咱们大伙儿等了许久,这二位正主可总算是到啦!”

    二人收拾心境,被那一众婢子仆人左右簇拥,一路行抵松涛堂外。还未及站定脚步,遥遥便听不知是谁一记高呼,更引来在场众人纷纷大笑不已。

    少卿心头一懔,放眼可及之处早已人满为患。先前因解药之事未曾离开的各派人等,至今无不咸集毕至,应邀前来落座。

    再看各桌之间,珍馐佳酿应有尽有,四下杂役仆婢犹在不迭穿梭忙碌。虽只区区一夜,便能将大小事情安排得如此尽善尽美,楚家人力物力之充盈,那也着实令人好生咋舌不已。

    “家主,顾少侠。属下等前来恭贺二位新喜。”

    何之遥昂然上前,身后则是一众楚家门人,随他一同抱拳拱手,向二人朗声道贺。

    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座余人见后,只听霍霍起身之声此起彼伏,遂纷纷向他俩送上祝贺。

    楚夕若少女心性,不由得微微绯红了脸颊。遥遥敛衽作答,更使百媚蕴生,宛若出尘仙子一般。

    何之遥神情庄重,再度拱起手来,“璇烛前辈便在堂中,早已专候二位多时。”

    少卿颔首称谢,目蕴柔光,又朝身边之人望过一眼,就此将她一只凝脂似的玉手轻轻捏在掌心。二人便在众人目光之下并肩偕行,一道缓缓踏进松涛堂内。

    甫一进门,里面同样高朋满座。非但青城山一众头面人物无不齐聚,座中更不乏有诸如无尘与陆惟舟等各派方家耋宿。

    主位之上,璇烛峨冠博带,眉宇间神采奕奕。便连昨日里满头华发,亦在一夕之间重新返作乌黑。

    在他身边近处,贺庭兰着一身素袍陪坐。见是二人前来,也在脸上露出一丝淡淡微笑。

    少卿脑内昏沉,只觉阵阵如梦似幻。直俟楚夕若在其手间暗中一握,这才蓦地惊醒过来。

    二人迈开腿脚,双双来到璇烛面前,而后膝间弯曲一软,就此拜倒下来。

    两人既皆跪定,一旁自有仆人送来茶盏。楚夕若小心翼翼接过,又转而把其递与少卿。

    少卿心怀五味,隐隐觉手中清茗滚烫异常,好似眼看便要从杯内洒出。俄顷终于悄吸进口气,双手将其高高举过头顶。

    “诸位。”

    璇烛面色哂然,起身环顾周遭,“承蒙诸位应邀而来,璇烛与蔽派上下皆感激不尽。”

    “昨夜晚些,我已将楚姑娘认作义女,故今日正要在列位同道见证之下,为他二人定下此桩婚约。”

    这声音温和舒缓,实则乃是借以内力递出,在场内外人头攒动,却无不听得真真切切。

    无尘欠身而起,亦将一盏清茶托在掌心,遥为致意道:“二位天作之合,确是这世间难能可贵的绝佳璧人。我等于情于理,皆应前来道贺。”

    “出家人不宜饮酒,便权请以此物暂代,与阁下共襄此间之乐。”

    “如此,更要替他二人多多谢过大师。”

    璇烛脸现莞尔,将少卿二人刚刚奉来清茶饮下。又待无尘重新坐定,方才话锋一转,继续说道:“此次慕贤馆之乱,皆因各派暗怀心事,彼此猜忌不断。”

    “在下冒昧,愿以此为契,恳请列位捐弃前嫌,同气连枝。使彼宵小者无机可乘,永绝此祸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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