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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吾非菩萨,莫能渡人

    裴祎后背紧贴着墙面,二人的对话若有若无地飘进她的耳朵里,她听着感觉事情不对,什么隐蔽不隐蔽的地方!??

    胖墩儿左瞧右瞧,觉得身后的高台是个释放自己的好去处,裤子一脱人一蹲刚好能遮得严严实实的!冲着这点隐蔽性,他拔腿向高台冲刺,抵达时额头上沁着细汗,他顾不得这么多,长气一舒,眼疾手快地解着裤子,暗自窃喜。

    裴祎透过交错的枝叶看到胖墩儿的肚腩,她如今进退不能,面露难色,随即眼睛一闭,脑袋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屏息凝神!

    忍一忍就过去了,她裴祎能屈能伸,这点破事算什么!

    她心里安慰自己道。

    胖墩儿脱掉裤子,正半蹲下去,阿贯吓得眼睛差点瞪出来!他刚刚只是开了个玩笑,现在见死胖子真的要就地解决,顿时紧张到结巴起来!死胖子如果真的在这儿解决了,回头被周无赖知道那可就麻烦大了。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吼道:“停住!死胖子快回来!我给你去还不行吗!我告诉你,你敢在那儿解决我让你断子绝孙!”

    胖墩咬紧牙关,又生生地憋了回去,他欲哭无泪,早早地给他去便所不行吗!?非要大费周章地绕一大圈,他都快憋坏了!可阿贯这么说,他也没办法,他也了解周无赖的脾性,如果他敢就地解决,不把他大卸八块那才奇怪了!

    胖墩儿裤绳尚未系好,直接提起裤子就往北苑的便所冲!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急糊涂了,隐约觉得脸上挂着两行泪水,一边跑心里一边抱怨着做人真痛苦!解手一下都要这么麻烦!

    阿贯着急过了,脑子亦清醒了些,周无赖下的死命令如同警钟般撞在他的脑海里,一想起来双腿就忍不住发颤,他左顾右盼,想把胖子喊回来,却又怕被别人发现自己做了徇私枉法的事,只好抿紧了唇,将秘密打碎了咽到肚子里去。

    他见胖墩儿跑得飞快,觉得对方应该能迅速了事早点出来,可想起周无赖他又心乱如麻,他后悔了,就怕出了意外被周无赖抓了个正着,搞得兄弟们一起人头落地,他越想越觉得痛苦,早知道就不该放胖墩儿进去,这样就不会凭空多出这些麻烦了!但担心无用,阿贯只能心里求着胖墩儿手脚利索些,早点出来,瞒天过海,毕竟这事只有他们二人知道就好。他长叹一口气,瞧着四周没什么动静之后,抬步进北苑继续巡逻。

    见他们二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了,裴祎小心翼翼地走出来,届时还不忘松了口气,心里暗暗庆幸还好阿贯放胖墩儿进去了,她可受不了有人在她面前解手,那画面想想都刺激。

    她一脚跨进北苑,看到的确有几位家仆在分点巡逻,尤其是那间正房,周无赖还特意加派了两人看守,裴祎好奇心更甚,一脸狐疑。

    人多又如何,照样拦不住裴祎。她掩身于石柱后面,展开花鬼扇轻轻一扇,几道黑雾贴地而去,与黑夜融为一体,藏匿得天衣无缝。不消片刻,家仆昏了过去,纷纷倒地,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

    裴祎放开手脚走向正房,她轻轻推门,还没把门合上就突然有人抓住了她的肩膀,她警惕性极高,花鬼扇如刀刃般架在对方的脖子上,吓得阿丑整个人站都站不稳,一个踉跄后背撞在了门框上,倒是闹出了不小动静,裴祎目光沉冷,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笨手笨脚的阿丑,她感觉那一下都快把门给撞散了,就差把周无赖给撞过来!阿丑手忙脚乱地扶正房门,他听着咿呀声心里也瘆得慌,随即对裴祎尴尬一笑。

    裴祎看着他这一副畏手畏脚的样子,脑子里想起一句“打脸充胖子”,阿丑胆小如鼠,裴祎也不知道他怎么过来的。她无味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阿丑一时语塞,他皱起眉头,脸上的伤疤都拧在一起,明明是伤心难过,让人瞧着有几分狰狞,阿丑似有难言之隐,他好不容易跟过来,就怕裴祎把他轰走了,他压声道:“求求你,帮帮我,我知道你有办法的。”

    裴祎心里无语,话说她能有什么办法,现在他们二人都贴在悬崖边上,万一待会周无赖脑子抽风过来北苑,谁也无法置身事外。她时常觉得自己就是个普通人,干啥啥不行,所以不喜欢别人神化她,抬高她,她把话撂清楚了,道:“我非菩萨,莫能渡人。”

    阿丑面露愁容,他一点也不想回去,裴祎看穿了他心中所想,一针见血地道:“这里太危险了。”

    你不该至此,也不该乱入这场风波。

    裴祎心里暗道。

    阿丑眼中眸光倏然而逝,他死死抓着裴祎不放,就像要死赖着她不走似的,他急切地道:“那你呢?如果他发现了你,你就可以全身而退了吗?”

    裴祎被他抓着觉得别扭,抬手挣开了他。只觉得对方怕是嫌命长在找死,她又不是凡人,别说一个贪面鬼,就算是十个贪面鬼来了她也不放在眼里,她此次而来只是为了降服花鬼,要不是林家主的死可能与贪面鬼沾边,她才不想理会人间是是非非,平白无故惹得一身腥臭味。

    阿丑向来性子软,粘人求人放下面子的事对他来说犹如家常便饭,而裴祎不同,她像疯子一样攀登高处,赏寒光之景,独醉高楼望断,养着一身别人碰不得的刺,就是为了能活得惬意潇洒,不必委曲求全。人生如良宵即逝,哪堪得起事事妥协,糊涂了残生。

    裴祎坚若磐石,阿丑别无他法,只好老实招来,道:“我求求你帮帮我,我也是没有办法。”他纠结再三,心里还是少不了膈应,下意识藏起不愿提的往事,最后只道出:“我要报仇,求求你帮帮我……”

    阿丑心急如焚,裴祎悠闲地玩着花鬼扇,她稍稍扬眉看了一眼阿丑,仿佛在嫌弃对方有所隐瞒,诚意不够。

    阿丑见裴祎无动于衷,心里乱作一团,他想了想,继续道:“我知道一些周无赖的事情,或许我可以帮到你!”

    就像逼得对方抛出交易的筹码,裴祎觉得值了,不过她还想讨价还价一番,故作不稀罕地道:“你凭什么这么自信?”

    见裴祎还是老样子,阿丑忍不住心里暗暗骂道这人怎么这么难伺候!他自然不敢抱怨出来,想说的东西被焦急的心打得杂乱无章,没了次序,他急急忙忙地说了句连自己也听不懂的话,道:“他不是周无赖!”

    说完阿丑一怔,他烦得很,感觉自己没有把意思与裴祎表达清楚,但他也不知道怎么对裴祎说才好,他一着急就乱抓自己的头发。

    裴祎气定神闲,眸光轻轻一转,敏锐地察觉到有轻微的脚步声,她眉头一蹙,看来这时候让阿丑离开是不行了,她一把抓住阿丑的手腕,抬脚进去后把门关上。

    裴祎透过门缝看向庭院,缝中透进来的凉风吹得她眼睛发酸,她定睛一瞧,原来是胖墩解手完哼着小曲儿闲庭信步,看他心情大好的样子,裴祎猜他应该还算舒畅。看着看着,裴祎轻然一笑,没想到胖墩是个粗线条,他高兴了,畅快了,就自顾自地离开北苑,根本没往身后多看一眼。

    那十二位兄弟好委屈,裴祎想着,地上一定很冷,她暗自窃喜,胖墩儿没发现,那倒是给她省了很多麻烦。

    “他走了。”裴祎说道,她回过头一看,发现阿丑紧张得面色苍白,冷汗直冒,腿忍不住哆嗦,喘气声都粗了些许。她径直从阿丑身边走过,轻轻抬手让一团小小的狱火悬在半空,她只需要一丝光线就够了,不必非要把整间房子照得通明,做打草惊蛇之事。阿丑看着心里害怕,紧张得捂住口鼻,他才发现裴祎根本不是凡人!

    阿丑强压着内心的恐惧,想着自己和裴祎一起扫了这么久的地对方也没有取他性命,那应该是个好人吧……

    他不知道,他也只能默默祈祷裴祎真的是个好人。

    他不敢出声,安安静静地跟在裴祎身后,他也承认自己的确没有勇气走在裴祎面前为她探路,所以只能乖一点,尽量不给她带来麻烦。

    裴祎闻到了血腥味,微微凝目,目光锁定一处,随后加快脚步绕到屏风后面,阿丑也想进去看看,却被裴祎堵了路,狱火照得裴祎的脸色带了几分温度,她微微抬起下巴,示意阿丑朝下方看去。

    阿丑不明就里,没有一点心里准备就尾随裴祎的目光,待他瞧见屏风下方的干涸血迹后,吓得张口尖叫,心脏被猛得一撞,跳得飞快,他退后几步,直直往裴祎边上缩。

    裴祎没有被屏风后面的事物吓到,现在反而被阿丑吓到了,她想想都觉得讽刺……

    “你还是在后面待着吧。”裴祎侧首看了一眼屏风后面的那滩血肉模糊,好心奉劝道。

    阿丑有些失落,他咬咬牙,心里暗暗骂着自己真是废物!连这都怕前怕后畏畏缩缩的!他攥紧拳头,心一狠,对裴祎坚定地说道:“我不怕。”

    裴祎看他明明害怕得白齿相磕,说话都说不稳,却还一副赴死逞强的模样不由得狐疑,却也没有开口阻止,毕竟不吃亏学不乖,她不喜欢说废话。

    阿丑还是心里没底,害怕自己又失控大叫,于是他事先用手捂紧了嘴。他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但捂着总比没捂好。

    裴祎淡定自若地绕过屏风走到后面去,阿丑紧跟其后,待看到屏风后面的东西时,吓得整个人瘫坐下去。

    是他高估自己的承受能力了。

    裴祎无暇顾及身后人,蹲下身子查看一番,只见对方后背被划了一大道口子,从后颈一直延伸至尾椎,裴祎看着都觉得疼,眼睛下意识地眨了两下,她用花鬼扇支了一下对方的身体,才发现原来是位姑娘,但血已经被抽干,整个人就像一块掏空的肉晾在这儿。

    半夏。

    裴祎看着那脑袋直勾勾地对着自己翻白眼,眉间微微抽搐。

    狱火太小,只能小范围照明,裴祎没有窥见房间的全貌,却听到了滴水的声音。

    奇怪。

    声音哪儿来的?

    她垂眸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进门时闻到的血腥味!她看着眼前被抽空的半夏,目光一滞。

    不是她,也不可能是她。

    那是谁?

    水滴落地的滴答声砸在裴祎心上,掺和着血腥味,让她的思绪乱了一章。她起身高抬狱火,房间里的陈设被悉数照亮,待她环视一圈后,心里忍不住暗暗骂了句脏话!她没想到床上还躺着一位涌血的男人,对方死不瞑目,眼睛睁得圆大,仰首看着帷帐,和半夏一样,也是被开膛破肚了!

    阿丑害怕得躲在裴祎身后,缩着身子抓紧她的衣袖,他都快吓得尿裤子了!

    这不就是方才解手离开的胖墩儿吗!

    阿丑少不了一阵胡思乱想,但他突然觉得,在这种情况下似乎所有的意外都有可能发生,他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会不会周无赖已经在他们身边了!

    裴祎脖子一凉,她感觉到有风灌进来,不由得微微蹙眉,目光凛然。

    谁开的窗户……

    她顺着风的来处望去,发现周无赖此时就站在窗外对着他们阴森冷笑!阿丑也看到了,扯破了嗓子尖叫,裴祎被吵得耳朵生疼,阿丑想回去的心都有了!早知道他就不来了!他悔死了!

    周无赖的嘴和手还沾着血,仿佛意犹未尽,伸出舌头舔了舔满是腥味的唇,笑着道:“难道你们不知道打扰别人用饭是不礼貌的吗?”

    裴祎抬手熄了狱火,一脚踹断房门,拉着阿丑往庭院跑,她现在身边跟着个凡人,就算是打起来出手都要注意几分,不可伤及无辜。

    外面一片漆黑,裴祎能听见稀碎的蝉鸣,阿丑不敢睁开眼,只能任由裴祎拉着他,裴祎去哪他就去哪,跟着裴祎不会错。裴祎走在前面,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别人寄予了如此“厚望”,她刚走下台阶,踏足庭院后稍稍一滞,那十二位巡逻的家仆被砍了头,院内早已被血染了一片!

    阿丑感觉到裴祎指节发冷,一时禁不住好奇睁开了眼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结果一看就差点要了他的命,他死死拽着裴祎不敢走,眼泪鼻涕流了一面,裴祎知道他肯定会害怕,可没想到他突然来这一出!

    裴祎拉着他怒道:“你做什么!?快跑啊!”

    “不!”阿丑拼命摇头,颤抖着声线道:“我们不走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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