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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回 医圣 2

    这一日,天气酷热异常,太阳火毒,热得人几乎无法忍受,虽在江面上,有些水气微风,但也无济于事。待挨到了傍晚,才感到了些凉爽。韩梦超这时正与方国涣在船头纳凉,忽闻韩启在仓呻吟,嘴里吵着热,讨叫着要冷水吃。

    一名手下焦急地出来对韩梦超道:“堂主,韩启大哥好像白日里了酷暑,这会难受得不成样,属下不知怎么办才好。”

    韩梦超闻之一惊,忙进仓看视,但见韩启赤着膀,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烦躁之极,自有些昏迷谵语。韩梦超忙俯身问道:“韩启,怎么了?”左手无意间抚在了韩启的背上,忽觉烫热异常,韩梦超一惊,收手近观时,见韩启背部暗红一片,试他额头时,却不甚热。

    韩梦超诧异道:“这是何症?如此奇怪!”抚试了几回,那韩启除了背部烘烫之外,四肢胸头并无异处,虽有微汗渗出,却不像暑状。

    这时,旁边的一名手下道:“白日里太热,韩启大哥便光了膀伏睡在窗前,背部被太阳晒了一天,属下见他睡得香熟,也自没有惊醒他,谁知一觉醒来,便成这般模样,不知是何种暑症?”

    韩梦超此时急道:“这里远近并无村镇码头,哪里去寻医家来?这如何是好?”此时韩启愈加烦乱,坐卧不安,韩梦超、方国涣等人见了,虽心不忍,却也无可奈何,无计可施,众人一时急得团团转。

    就在这时,旁边有一声音道:“韩公,这位小哥乃是白日里受了阳光爆晒,火毒内侵肌肤所致的阳毒症,纵有医家在此,施些针药也不济事的。”韩梦超回头看时,却是搭船的那位白须老者。

    韩梦超此时心一动,忙上前施了一礼道:“老人家,可有法医他?”那老者道:“好在没有超过十二个时辰,否则治不得法,火毒自可侵透五脏腑,那时可就没得救了。”

    韩梦超闻之一惊,连忙道:“如此说来,前辈必是懂医理的人,还望出手相救。”说完,深施一礼。那老者忙扶了道:“韩公莫要这般客气,治此症也不难,这位小哥火气方刚,背部又受阳光爆晒,使得阳毒大盛,背为诸阳之会,火毒侵之尤甚。此时天色将晚,江面水气凉爽,阴气浮升,但让他坐于窗口,背部朝露于外,时间久了,水阴之气自可驱散火毒,阴阳相抵,一夜可愈。”

    韩梦超闻之大喜,即命人扶了韩启背朝于江面坐了。方国涣一旁心惊讶道:“这位老者不知是什么人?竟出如此治法,且看看效果如何。”韩启被扶到窗前,背露于外坐了,开始还有些烦燥,欲挣扎,被人按得紧了,也自挣脱不开去。约过了一个时辰,倒有些安静下来,众人见了,个个称奇,那老者却无事般地回后仓去了。

    待到半夜,江面上水气甚重,愈加变得阴冷起来,每个人也自感到了有些寒意,江面上昼夜温差如此之大,倒也出人意外。韩启此时觉得舒服起来,与人谈笑,无了先前的烦躁,韩梦超心这才一松,暗吁了一口气。

    天色将明时,韩启但说背部有些冷了,寻衣衫来穿,那阳毒症却是好了,船上众人俱为欢喜。韩启知是那位搭船的老者出的法,愧疚之余,央了韩梦超带了他去谢过,那老者却先过了来,见了韩启笑道:“好了吗?可勿要再晒毒日头了。”韩启忙跪倒拜谢,老者笑着扶了,韩梦超随后请老者于仓坐了。

    待用过茶,韩梦超便感激地道:“多谢老人家示法救了家人,否则我等不知如何是好,上得船两日,一直未敢问教前辈名姓,不知如何称呼?”

    那老者笑道:“老夫姓着个少见的姓,姓佟,名士儒。”“医圣佟士儒!”方国涣一旁大惊道:“原来老人家就是名扬天下的医圣佟士儒前辈!”佟士儒笑道:“一点微名,却还有人晓得。”韩梦超不由惊起道:“原来是医圣到了,失礼!失礼!”那韩启自在一旁惊得呆了。

    佟士儒此时摇摇手道:“各位切莫客气,能识得几位,老夫也自高兴得很。”韩梦超欣然道:“南医圣、北药王,天下两大闻名的医家谁人不知,今番巧遇前辈,实是我等之幸,没想到前辈尊颜是如老神仙一般,医病的法也是与众不同的,能不药而治那火毒之症。”

    佟士儒笑道:“韩公过奖了,那火毒也只是对症施治而已,老夫一生但以医术活人,博了些虚名,听人谈起来每自不安。其实老夫也是一位凡夫俗,并不像各位心所想像的那般入了圣的。”

    方国涣闻之,敬服佟士儒的豁达,此时想起一个人,便道:“前辈的高徒沈秋勤先生,在下曾经识得的,是如前辈一般,有着高超的医技和大医家的风范。”

    佟士儒闻之道:“老夫这个徒弟在医道上也自有些成就罢了,值不得夸的。”接着,佟士儒打量了一番方国涣道:“自上得船来,老夫便见这位公神彩气质不一般,当为自家内里修养出来的,却是得了养生的大法,百万人也难觅一个的,难得!难得!”

    方国涣闻之,心惊讶道:“棋道自能修心养性,变人气质,却被此人瞧个大概,果然厉害!”韩梦超这时笑道:“这位方国涣公乃是棋道上的国手,棋境之高,古今罕有,前辈真是好眼力,一眼便看出方公与众不同来。”

    佟士儒闻之惊讶道:“原来这位方公是专修棋道的,望其神气,当是达通仙化之境了,失敬!失敬!”说完,佟士儒忙起身拱了拱手。

    方国涣忙自还施一礼道:“不敢当。”心尤是惊异道:“医家虽然多通相法,辨人贵贱,可这位医圣先生竟能看出人的修为高低来,果然不简单,不愧为是医家的奇人、圣人!”

    佟士儒这时又对韩梦超道:“韩公雄武赳赳,透着威猛之气,当是习武之人。”韩梦超闻之,大笑道:“前辈果然如神仙一般,天下之人在前辈面前,竟然没有看走眼的。”

    佟士儒道:“人之善恶愚智,武习性,不见于貌,必显于气,尤如医家诊病一般,内症外测,由表知里,其实天下万物莫不如此。”韩梦超、方国涣二人,闻之叹服,敬佩不已。

    方国涣、韩梦超结识了医圣佟士儒,二人自是欣喜,方国涣高兴地道:“南医圣、北药王,响誉天下的两大神医,在下都有缘识得,实是一生的快事。”

    佟士儒闻之惊讶道:“怎么?方公也识得药王先生吗?”方国涣道:“在下的一位朋友是药王先生的徒弟,故有此缘。”

    佟士儒点头道:“原来如此,想药王谷司晨,武全才,辨药之能,识药之性,可谓古今第一,是老夫一生最敬佩之人。两年前在洛阳,老夫得缘与药王先生相见,当时老夫被人请去为一位患了怪疾的公医病,开出方药来,对其家说,照方服药,十日可愈。时值药王先生也到了,其家人便把药方先呈于药王先生看了,并未说出此方是老夫所开。药王先生见了老夫的方后,便说非此方不能治此病,非此病不能用此方,照方吃药,十日可好,病家的双亲十分惊讶,告之此方是老夫所开,我二人这才相见了。”

    韩梦超一旁道:“两大神医遇在了一起,实为一大奇事。”

    佟士儒接着又道:“当时药王先生对老夫说,若照原方,他亲自配照,并且不动方上的药量味数,可让病人七日痊愈,老夫觉得奇怪,便请了药王配药去,那病人果然七日后便好了。老夫见药王未变动方,如何他亲自配的药就有异常的疗效,暗问其故。药王先生告之,凡药皆有‘药头’,药性多积于此处,倍于常药,原来他在药橱里亲自挑挑拣拣,乃是专择‘药头’之故,这‘药头’并非质好优良者,而是一种药的精华,惟有药王能识,医家多不懂的。”

    方国涣、韩梦超二人,见佟士儒坦诚开朗,胸襟博大,心甚是敬服。那佟士儒却也健谈,一说开来,便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方国涣、韩梦超等人尤是听得津津有味,一路上自减少了许多寂默。每日酒菜,韩梦超自请佟士儒主仆过来同用了,佟士儒却也不推却,但如自家一般,韩梦超、方国涣二人敬其豁达,心也自高兴。

    这一日,船进巫峡,午时分,船家便寻了一水缓处,停船造饭。佟士儒闲着无事,便到船头上看见景,忽见一侧崖壁上,长着一丝青草,开着粉红色的小花,“江崖草!”佟士儒立时惊喜道:“没想到在这里真的能见着你!”

    这时,韩梦超、方国涣出得仓来,见佟士儒面呈喜色,仰头观望着什么,方国涣便道:“前辈,在看什么好东西?”

    佟士儒指着崖壁上的那丛青草道:“这是一味奇药,唤做江崖草,治妇人诸病如神,专生长在三峡两侧的悬崖陡壁上,它处不生,药书不载,实为难遇。”韩梦超见了笑道:“前辈果是医家的性,既然是味好药,采来就是了。”

    佟士儒摇头道:“可惜此崖壁又高又陡,人不能攀,采它不得,也是世人不识这味草药的原因,罢了!罢了!老夫没有会飞的本事,也只能望药兴叹了。”

    这时,韩启从一旁过了来,抬头望了望那石壁,不由笑道:“老神医前些日救过小人一命,今日且还你些自家稀罕的药草罢。”说完,让船夫把船靠那石壁近了些,两手攀住石壁,双脚离船,竟自登了上去。

    佟士儒见了大惊道:“小哥快下来,太危险,莫要为这些药草折了自家性命。”

    韩梦超一旁笑道:“前辈但请放心,他没有别的本事,惟这登崖越壁的绝活是他一家独有,莫说这处石壁,就是万丈高崖,他也能赤手上下自如。”

    佟士儒闻之喜道:“原来这位小哥还有这等过人的本事,若能采回一棵江崖草来,老夫也要重谢他的。”此时见那韩启已如猿猴般疾速地攀上了陡峭的崖壁,自想在众人面前显示一回本事,于是左手抓住了一石棱,随后身形离石壁悬空,手脚摆动,是如吊在上面一般,并且嬉笑做弄,无一丝怕的意思,自把那几名船夫吓得变了脸色。

    佟士儒见了,不由惊急道:“小哥注意些,莫要卖乖。”

    方国涣一旁赞叹道:“好本事!”那韩启卖弄了一回,接着便游攀到了生长江崖草的地方,把那一丛青草胡乱地采尽了,揣于怀后,手脚并用,但如在平地上伏着后退一般,飞速地退下,顷刻间便已跳到了船上,众人欢声雷动,那韩启尤是得意。

    韩启这时把那些采集的江崖草尽数与了佟士儒,佟士儒高兴地道:“这些药草,千金难觅,日后可救得很多人的性命,也自有小哥的一份功劳。”

    韩启笑道:“老神医不必客气,日后但发现有什么仙芝仙草之类的,长在悬崖峭壁上无人能上去采的,只要送个信给我,我自会给老神医取了来。”众人闻之大笑。

    佟士儒点头笑道:“好!好!小哥的这种过人的本事天下难遇,老夫日后还真会求得着的。”说着,从怀掏出一只小锦盒道:“老夫适才说过,小哥若采下一棵江崖草来,老夫也自有重谢的,这是一丸‘回还丹’,有起死回生之效,是昔日药王先生赠送的一些‘香石’加以它药配制的,神验得很,小哥好生收了,不一定自家用着,但遇有刀伤兽咬,水溺石压等垂死之人,汤化半凡进服,即可还生,也算小哥的一份功德。”

    韩启闻之大喜,拜谢收了。韩梦超一旁笑道:“这是你的造化,遇着医圣前辈赠以神丹妙药,小心收好,不要丢了。”说完,请了佟士儒到仓饮酒。

    佟士儒无意得了些难遇的药草,心高兴,多饮了几杯,话也就多了起来,见方国涣饮了几口酒后,脸色就红了,便笑道:“方公不善酒道,勿要强饮,免得有伤身。”说着,从怀摸出一料黄豆大小的药石来,递于方国涣道:“这是一丸化酒石,公且收下了,日后与人对饮,酒兴尽时,人家还强劝,推不开去,但把此药石暗含于舌下,那酒入口,自化为水,任他有海量般的人也不是公的对手,百用百灵的。”

    方国涣闻之大喜道:“多谢前辈赐此妙药,日后倒能解些酒桌上之急。”自是欢喜地接过藏了。佟士儒又转身对韩梦超道:“韩公也要吗?老夫还有一丸。”

    韩梦超摇头笑道:“在下是酒兴无尽头的人,饮那化成水的酒,还有什么趣味,方公不胜酒力,用着解急尚可,在下却不愿欺自家好酒的肠胃。”

    佟士儒闻之大喜道:“韩公原来是善饮之人,好极!老夫可遇着对手了,今日且醉它一回。”说罢,自与韩梦超接连地对饮起来,一坛酒尽,二人毫无醉意,不由执手大笑,开坛再饮,乃是互相激起了对方的酒兴。

    在一旁侍候酒的韩启,看得惊讶,附于方国涣耳边轻声道:“方公,我家主人善饮不假,可那老神医未必有如此海量,莫不是自家偷着含了那种化酒石,来与主人较酒的?”

    方国涣听了,摇头笑道:“医圣前辈是世间的高人,豪饮酣畅之时,自不会有假,这种酒的趣味,不是我们这等浅量的人所能理会得的。”

    此时佟士儒似已看出了韩启的意思,便对着韩启像孩一般,张嘴翘舌道:“你这小,看看老夫嘴里可有化酒石么?”佟士儒此举造得韩启一时呆愣,韩梦超与方国涣则捧腹大笑。

    船只顺江一路下来,两岸所见多是那战乱后的凄凉景象,荒废的村落,流离失所的百姓。方国涣重返原的兴奋和喜悦,自被眼前的凄凉冲得一干二净,早已忘却了自己曾是变动那地象而使这场战乱早息的人,因为无法把眼前的影象与那神奇的地理效应联系起来,心茫然,慨叹不已。一路观来,船上的人都已无了先前的兴致,自多了一些忧愁和沉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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