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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子雨夜杀人,陆文平古寺书文(3)

    在文中镇西北一隅,文安寺山脚之下,有一座遗世独立的楼台映入人的眼帘,听闻是前些年一次以文会禅,那位家喻户晓的邓笔行挥毫问禅,让当地人尊崇万分,于是自发为邓笔行鞍前马后修建了一座问笔阁。

    此时一位中年男子,白衣胜雪,头顶纶巾,一袭单薄宽袖拍在栏杆上,一眼看去,打扮倒也平常,没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但长相确实让人一眼看去,便觉气度不凡,脸庞仿若刀削,完全和前些年在洞玄湖题词无数的高参有七分形似。若是说旗鼓相当,倒也算不上。

    但长相风流能当饭吃吗?!看看前些年那不可一世的高参,折一枝柳枝赋诗填词,往往都是字未写完,水迹已干。摆明了是要戏弄观者,拿观者取乐。可即便如此,也是让人趋之若鹜去附庸风雅欣赏一番,人人都是行家模样。

    可如今呢?还有哪个士子文人愿意和他有半点交情?如今落魄潦倒的模样,即便是最低贱的泥腿子也敢骑在那人头上拉屎。

    此时问笔阁楼外,有一小厮脚下生风,怀着抱着一块木板,火急火燎赶到了问笔阁,而后对站在横栏旁的白衣男子恭敬说道:“邓大人,那胆大包天的高参居然还敢提笔,当年的赌约明明高参输得一败涂地,如今居然违约。”小厮说罢,连忙拱手示意手中的木板而后说道:“这就是证据。”

    这位在文中镇有“字可修身,文可治国”评语的邓笔行,仅是轻声唤着身前鸟笼中的金丝雀,直到兴致盎然看着眼前价值不菲的金丝雀吃完一粒荔枝才不咸不淡开口道:“他说不会提笔,便不会提笔。他如今已经是跌到泥土浑身找不出一点干净的人,你们又何必落井下石呢?”

    男子说罢,轻轻抚摸了一番金丝雀。虽穿着打扮平平无奇,但一举一动都是一种用岁月温养的出尘气质,这是让寻常市井小民打破脑袋也装不出来的出尘宁静。

    “可...”小厮有些踟蹰不安。

    “可是什么?”邓笔行转过头看着眼前面露疑惑的小厮。

    小厮将木板上八字端端正正放在邓笔行眼前,木板上的糖葫芦碎屑虽然和字迹有些不搭调,但却让人看着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小厮而后埋头说道:“可是这字迹,在文中镇除了高参和邓大人您,可能掘地三尺也找不出第三个人。而不是邓大人写得,那必然是高参自己落笔。”

    “哦?”原本心思不在此处的邓笔行闻听此言,聚精会神看了看木板上苍劲有力,摘得韩体七分神似的字迹,情不自禁露出一抹惊讶神情,而后自嘲道:“这种字迹,我也写不出来。”

    又用手捻了一点糖葫芦碎屑,抬头望向如坠云中的文安寺,笑道:“文也算是不落窠臼了。但这不是高参所写。”

    高参字迹自成一派,即便是名震墨国的韩太师的字,他也绝不会学!

    邓笔行见小厮有些惴惴不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淡然问道:“如今高参何在?是不是又被子山以此为由刁难了?”

    小厮点了点头,邓笔行不置可否,只是看着木板上的字迹,而后自言自语道:“若是着墨,当有八分神似吧!”

    而此时,早已被顾子山命人带到府上的高参,被人用绳索牢牢绑在石柱上,旁边正有一五大三粗的精壮汉子手持一根长鞭不停鞭打着已是伤痕累累的高参。

    而台阶上,便是一位高坐在太师椅上的顾子文,轻轻摇了摇茶杯,而后眼神阴冷地望着高参,当年自己提笔挥毫,也是惹得众人捧场,若不是高参一句:“字如粪糊,文如尿涌。闻如耳溺,观如芒刺。”让那群唯高参马首是瞻的士子文人对自己嗤之以鼻,自己哪会落到提笔难落的尴尬处境。

    既然我不能提笔,那你当年嘴不留情的高参哪能在我面前提笔?

    “当年赌约,你输了,便永生弃文,如今还敢私下动笔。真当你还是曾经温家的乘龙快婿,有那一座高山给你撑腰?”顾子文看着始终未发一语,既没承认也没否认自己动笔的高参寒声道。

    已经被折磨得半死不活的高参居然露出一脸豪放笑容,满脸胡茬被汗水浸湿。

    “哈哈,当年提笔‘字如粪糊,文如尿涌。文如耳溺,观如芒刺’的顾学士,在下高参,即便真是在此处撒尿成文,也比你写的文来得不知道好多少。”面相沧桑的汉子放声大笑,继而揶揄道,甚至因为笑得太过难以自持,身上的伤口流出骇人鲜血落在地上。

    名为顾子山的男子亦跟着笑了起来,随后顾子山笑声越发畅快,对下人快意道:“来人,给我拿笔墨纸砚来。”

    少倾,便有下人拿着笔墨纸砚端方在顾子山身前,顾子山铺开一张吸墨效果极佳的宣纸,而后拿起毛笔,便将那十六字写在纸上。

    高参望着顾子文写罢,拿起宣纸闲庭信步走向自己,笑容终于是缓了下来,但却完全没有一睹究竟的兴致。

    顾子文笑声戛然而止,而后将宣纸重重印在高参脸上,随后狰狞说道:“即便我真如你所说,文章不值一提,但如今我能提笔,你能吗?”

    墨水顺着高参五官流了下来,这一番让人猝不及防的变故让高参无所适从,全场亦鸦雀无声。

    “提笔断手,断否?当年白纸黑字可是写得明明白白。若食言,当断手!”顾子文将宣纸从高参脸上撕扯了下来,而后望着高参的眼睛傲然道。

    当年?听闻这个字眼,高参只是艰难举头望天,当年这位小有所成的顾子文,整日千金买诗,在富贵堆中出尽了风头,自个儿无非也是见不惯这种只会糟蹋文章胸无点墨的文盲说了两句诛心话罢了。没想到被这睚眦必报的小人记恨了这么久。

    而让高参最为悔恨的便是两年前,自己妻子的死。每每想到妻子临终之语,便心如刀绞。

    “我写的,我提笔了,你要断,便断!”高参说罢,那藏在心中愤恨终于是轰然发作出来。

    顾子文先是一惊,而后又随即释然,无非是困兽之斗吧。看着情绪起伏的高参忽然柔声道:“你家小娘子当年可是巴不得给我投怀送抱呢,哈哈。”有心刺痛高参的顾子文继而说到:“如今看来真是心如死灰了,那便帮你一手,帮你断!”

    说罢,顾子文那位持鞭汉子示意了一个眼神,下人当即心领神会,当即拿来准备多时的斧子一斧子将已是遍体鳞伤的男人右手一斧头砍断。

    此时,刚才在问笔阁的小厮如今赶来府上,见着这一幕,当即诚惶诚恐,而后伏地跪在高高在上的顾子文面前。“邓大人说,那八字不是高参落笔而成,希望顾大人明察秋毫。”小厮一语让在场的人神色各异,唯有已被断手的高参早已疼晕过去。

    文中镇一处靠湖的客栈中,有一位小女孩手足无措,只是看着一心吃着糖葫芦的书生满脸单纯。江城子对这位不明来历的小姑娘初始也会不经意嘘寒问暖,但小姑娘对自己的事情守口如瓶便一下让江城子没了刨根问底的心情。

    如今正在边上擦拭着飞鸿剑,自打二当家本元崩碎,基本上便是江城子替二当家负剑。江城子也曾暗暗运力,想要拔出飞鸿剑,可没想到这三尺青锋竟然是纹丝不动。

    “擦了多久了?我咋没见你擦云中剑擦得这么一丝不苟呢?”在旁早已看江城子擦剑多时的钟离玉,拿起桌上的帕子丢在江城子脸上,小家子气地叱问道。

    一向被钟离玉欺负得没半点脾气的江城子剜了一眼钟离玉,以此表达自己的不满,但还没等钟离玉有何动作,便立刻埋头老老实实拿起帕子使劲擦着云中剑。随后拿着发亮的云中剑邀功似地问道:“看,啥叫一尘不染,这就叫一尘不染。懂吗?”

    钟离玉见江城子一副自得其乐的模样,便懒得搭理了,只是从袖中拿出一纸地图,二当家没有看的兴趣,回家的路,他眯着眼睛都能会走回去。

    “出了文中镇,走半月便是梁城,而后有两条路,一条翻山捷径,一条远路。怎么走?”钟离玉看着已经当甩手掌柜可以说半个废人的柳南风,手撑着下巴,愁道。

    王敬刀喝了一大口酒,甩着大膀子手撑在地图上,痛快说道:“走个屁远道,翻个山而已。”

    二当家笑容浅淡,钟离玉砸吧嘴,摇了摇头。

    “这座山,有长生仙人在,如今柳南风回墨国风声已起,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往此地星夜兼程而来,而那位长生仙人虽说有可能不会如此行事,但若是真要去自讨苦吃那还能有好?”钟离玉可不想去招惹,这一路上,还不是能躲就躲。

    二当家听后,一笑置之,当年自己自在境便能跟那位长生仙人出剑三招不败,如今倒还要绕路走了。

    钟离玉见着二当家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顿时龇牙咧嘴,嘴上骂道:“如今连剑都用不了的人,还要在那装个屁的高手。要不是我哥跟我叮嘱了一番,我早就单骑回彭城了,还用得着管你们,全是群拖我后腿的。”

    见二当家不以为意,钟离玉顿时气急败坏,将桌上地图砸在江城子头上。“好,就是想教小大夫剑术是吧?反正我就看个戏。”而后又突然柔声问了句江城子刚才砸得疼不疼,江城子连忙摇头,擦剑擦更勤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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