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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摘叶芭蕉遮雨,怒持剑仙江治水(2)

    乞丐望着渐行渐远的一行人,拿着二两银子,顶着那片小大夫给的芭蕉叶,来到一处横跨三百丈江水的新修石拱桥处。

    这雨势避无可避,已经行乞一年有余的男子,尝遍了生活的辛酸苦辣,身上这二两银子怎么可能舍得去住客栈?那感觉比以前一掷千金打赏花魁还来得奢侈无度。

    乞丐掂了掂二两银子,然后小心翼翼放进怀中。抱着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放进桥洞一头,用手使劲推了推,留了他最后睡觉的长度,然后捡起刚为了腾出手而放下的芭蕉叶,将另一头掩住。

    这就成了乞丐一处遮风避雨的场所,乞丐理了理芭蕉叶,透过缝隙看到远处位于高处,亭亭如仙阙的醉仙楼,苦笑一番,沉沉睡去。

    一向吝啬的王敬刀,对自己的吃穿住行却格外挑剔,要不然怎么会没事便将陆文平拉到清酒楼喝价值昂贵的清酒?

    一路赶来,他远远便看到醉仙楼的招牌,连忙招呼了众人,说今晚就在那儿落脚了。

    让小大夫和小妮子没想到的是,还没进楼,便有两位花枝招展的女子静候门边,似争似抢的将王敬刀拉进了客栈,而王敬刀虽然是第一次来醉仙楼,但对这种架势,像是轻车熟路一般,与两位秀色可餐的女子聊得不亦乐乎。

    小大夫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王敬刀用手狠狠揉了一把小娘的屁股,那位姑娘也只是娇嗔一番,便又喜笑颜开挽着王敬刀往里走。

    毕竟是醉仙楼,神仙来了,也得沉醉其中,难以自拔。

    二当家却是举头望天,虽然生得一副好皮囊,但却是乱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让众多见过各种各样客人的姑娘都心里明白,还是不要在这种看着凉薄的男子面前搔首弄姿,各自都识趣儿,有意无意地避开了二当家。

    陆文平则是跟在王敬刀身后,虽然满身湿透,但却似乎谨小慎微,刻意把自己那份书生气由里而外散发出来。小大夫看不明白,咋平时没个正行儿的陆文平,如今待人接物却是彬彬有礼,举止得体?

    书生这一系列举止,加上本就有的那份入眼面相,让楼中各位姑娘都情不自禁上前嘘寒问暖。书生也都是一一含笑相对,但却也冷不丁跟小大夫使了个眼色,小大夫忙跑过去。

    陆文平只有老气横秋对小大夫说道:“没尝过荤腥味儿吧?今儿咱吃肉。”

    小大夫只是一脸鄙夷道:“你才没尝过荤腥味呢,你打小就吃素的长大的。”

    小大夫当然不知道什么青楼牌坊,风尘女子之类的东西。自小就和师父在小村子的一亩三分地里采药开方,隔壁卖豆腐的王大娘抛个媚眼,那就得是天底下最摄人心魄的事情了。

    王敬刀揽着一位俏丽的小娘子对着老鸨说道:“要一间雅间,送上好酒好菜。”老鸨连忙应声,去安排开了。

    钟离玉自小和芍药姐姐看到的浪荡子弟数不胜数,当然知道这种地界是那些好色之徒的温柔乡,但无奈大雨如注,不可能让她淋着雨又跑回云中剑庄吧。如今寄人篱下的局面,只得自己眯着眼,腾出一只手挡住一边耳朵,一只手拉着小大夫的衣袖,只当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但始终不能挡着的一只耳朵让小姑娘气得直跺脚。

    小大夫见钟离玉的样子,再傻也傻不到这步田地,当时便也意会了七七八八,于是自己口中默念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双手挡着眼睛,以此挡住大部分旖旎风景,但却是眼珠子偷偷透过指缝转了又转。外面仙江波涛汹涌,但这醉仙楼的波涛也不差分毫啊。

    此时已是天色昏暗,楼中人点烛而明,倒也是灯火通明。

    一行人上楼时,有一位女子,明眸皓齿,是醉仙楼出了名的弦师。正在台上抚琴奏乐。乐音传遍醉仙楼每个角落。

    这醉仙楼最大的一个趣谈,便是醉仙楼琴弦夺魁的田甜是个冰清玉洁,卖艺不卖身的好姑娘。

    前些年可是有这个金子招牌,让众多富家子弟趋之若鹜啊,不止是曲罢可教善才伏的高超琴技,还有一个别开生面的原因是因为好一口,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别样情趣。

    她那一曲绕梁三日的琴音可称醉仙楼一大美谈,被老鸨吹捧为镇店之宝。后来怎么着?还不是被身份显赫的何家公子何启明打落了凡尘,将她从一夜千金难求,糟蹋成了掌中玩物?

    如今来醉仙楼听弦也就听个乐子,众多听众也都说没以前那份如九天玄音的曼妙感觉。

    老鸨每每闻言,都是付之一笑,但背地里却大骂:“呸,这群没多少钱穷酸客人,就会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田甜和咱何大公子能共度良宵,那算糟蹋吗?”

    在咱仙江郡谁不知道虽然何大公子是个大纨绔,但自从他掌家后,感觉像是整个人都转性了,居然有了侠义心肠,整天干些劫富济贫造福百姓的事情?徐大公子自己富得流油,也没和其他富家公子勾结欺辱百姓,更是要把那些寻常富家子弟打压得没半点脾气。要不然,咱仙江郡还能有以富劫富这一说?

    若是以后徐公子要举孝廉入仕,那自家醉仙楼定要为其鞍前马后,上书提名。

    一行人上楼来,寻了处雅间,雅间设有檀香两处,窗沿摆满七月花开的紫薇,诱而不妖。之后便有几位小娘子将灯烛点亮联袂入座,这些俏丽小娘倒也有几分清纯模样,但推杯换盏间手法却十分老辣。

    多喝一杯与少喝一杯那都是门技术活,能在客人身上挤出多少银子也就是预示着她们在老鸨面前说话的底气有多少。

    小大夫回身透过指缝看着钟离玉,钟离玉紧闭双眼,满脸通红,小大夫只得小声跟小妮子说道:“咱们坐一边去吧。”

    小妮子连忙点头,紧紧攥着小大夫的衣襟,死活也不撒手。

    这间雅间倒是位置极好,一推窗便能看到仙江,因为地势较高,还能将附近鳞次栉比的房屋尽收眼底。那座横跨仙江三百丈的石拱桥,也极为不同凡响,让人一眼望去,便觉得豪气干云。

    二当家独自倒了杯酒,喝了一口,撇了撇嘴,这酒果然不及清酒楼的清酒三分香醇。

    他当时知道王敬刀肚子里的那些花花肠子,但也没有深究的打算,毕竟都是男人,谁还不是站着撒尿的?以前在山寨,就把山里强抢民女的那份恶习给收拾得荡然无存。

    这王敬刀也只是偶尔去素平城一些上不得台面的烟花柳巷寻些乐子,倒也算是不逾矩。

    至于书生,二当家没太多其他想法,那日在素平城城门前,也是看着书生怒目圆睁,望着城中太守和众多门下客,有那么一份微乎其微的骨气,得了二当家的青睐。

    如今的二当家,就看着小大夫一脸不知所措的吃瘪模样,笑意满怀。这小子,啥都不懂,出门在外还是麻烦啊!

    陆文平拿着酒杯饶有意味看着周遭的小娘子,旁边一位小娘子像是找着了冤大头般,对书生温言细语,一个劲儿挑逗。书生倒也不怕,小饮一口,便乘着酒意对着小娘子吟诗,拿着筷子敲完打曲,优哉游哉道:“曾因醉酒鞭名马,只怕情多累美人。”然后对小娘子挤了挤眼,说道:“可不知姑娘是怕受累还是不怕受累啊?”

    小娘子娇羞一笑,柔声道:“只要公子愿意,只需不动如山即好,奴婢我自当蒲苇随移。”

    陆文平听罢,大笑出声,开怀道:“那就得姑娘多受累啊!”

    旁边王敬刀见状,顿时附和道:“吃酒,吃酒,有酒才有意,许多话,都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五大三粗的糙汉子不懂这些文人逛窑子也能逛出个诗情画意出来,只是一个劲儿催促书生喝酒。

    二当家则在旁顾作欣赏道:“酸书生,既然你这么有情趣,那就别拾人牙慧,也做个写诗人而不是抄诗人啊。”

    书生点了点头,说道:“自古文人雅士,寻欢作乐,可称小雅怡情。今日便也不寻章摘句,只自己做一首便是。”说罢,书生看了看透过窗户看了看蜿蜒仙江,恰好看见窗沿紫薇花落,随风飘进江流水中,与江水同游。一拍手,大呼一句:“可成!”

    说罢便让旁边小娘寻来了笔墨,在纸上笔走龙蛇勾勾画画,小娘子初以为这书生仅是随意写写寻些乐子,却不料竟是一蹴而成一首律诗。

    写罢便饮酒作乐,旁边小娘将信将疑将宣纸拿起细看,才发觉这书生不是个单纯的酒囊饭袋。柔声款款念道:“

    秋水满江映影摇,红花一束撒柔娇。

    倩人添蜡照红镜,君子抚琴揽细腰。

    恰似红花争碧水,亦如帘柜唱童谣。

    经年何惧染霜鬓,当以余生记此宵。”

    坐在远处的小大夫听到女子念的诗,只是转身一本正经对钟离玉问道:“恰似红花争碧水,亦如帘柜唱童谣。这句话啥意思啊?小妮子你生在名门望族,应该耳濡目染些诗词,能听懂吗?”

    小姑娘只是满脑子黑线,怒道:“滚,听不懂。”

    吓得小大夫不敢多话,只是心中默念着诗句,喃喃道:“感觉没有他以前在我面前写得诗好。”虽然小大夫对诗词文理一窍不通,但想起曾经在三离山寨和书生采药时,书生偶尔便会拿着木枝在地上勾勾画画,当小大夫走进才知道,这位书生实在孤芳自赏的写着诗句。

    那时候他记得一首诗远比现在这首诗读起来朗朗上口,只是内容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单纯记得读起来舒服。

    小妮子见小大夫不像是装疯卖傻,语气也缓和了下来,原来这小大夫其实不是很明白其中门门道道。于是便像是大发慈悲般,说了句:“听不懂,就别听,免得和他一样醉生梦死。”

    小大夫想起和陆文平采药的时光,连忙道:“酸书生其实挺好的...”但仿佛有些心虚,又补充道:“对我挺好的。”

    气得小姑娘抓起桌上的糕点便往小大夫脸上砸去,然后把头偏向一旁,不置一词。过了一会儿,半天没听到小大夫回话,兴许是觉得对小大夫有些过分,于是转头问道:“怎么样了?”

    没心没肺的小大夫只是鼓着腮帮子,唯唯诺诺说道:“甜而不腻,好吃!”

    ……

    王敬刀喝酒喝得有些多,跟众人说了句尿急,便去茅房如厕,并且还跟书生约好,待会回来,让书生看看什么叫二龙戏珠。

    书生只是醉声道:“三龙戏珠更好!”糙汉子只是颇为神秘一笑,点头称好!

    糙汉子如厕回来,却发现书生早已醉得不省人事,二当家只是一脸无可奈何的模样说道:“醉了,怎么摇都摇不醒。你又要拉他下水,又要灌他酒,看吧,现在没人陪你做那份快哉快哉的事儿吧!睡去咯。”二当家说罢,只是对小大夫使了个眼神,小大夫便屁颠屁颠到了二当家身旁。

    一行人正准备各自回房时,突然一位男子闯到了酒楼。男子身着普通,长相骨骼虽然看着可称上等之姿,但应是常年顶着烈日干些体力活,因而面庞黝黑,一眼看去,并不怎么惹眼。

    来人进门也不多话,直说想找醉仙楼的琴弦花魁田甜姑娘,老鸨像是与此人相熟一般,笑脸搪塞道:“今晚田甜姑娘有客,还请公子听一听琴音以此解乏。”

    那男子也不多话,从怀中掏出一大袋银子摆在桌上,足足有三百两!斩钉截铁道:“二百两两,余下的三百两,我明日送到。我给田甜赎身!”

    见钱眼开的老鸨顿时换了脸色,拿捏着那份似是而非的语气,笑说道:“公子好气魄,但公子莫急,今晚田甜真要接客,那可是大名鼎鼎的何启明大公子,咱们招惹不起,还请公子明日请早。”

    已经逐渐名声不在的弦师田甜,能卖出个五百两的银子再怎么都不算是赔本买卖。毕竟一个好点的丫鬟也就卖个十来两银子,即是醉仙楼,琴音让各路来客都能如痴如醉的田甜又如何?还不是老鸨眼中为她谋财的工具,自己还没坐地起价呢,这面向不怎么样的男子竟然愿意自己当个冤大头。

    男子似是心意已决,平静说道:“五百两,我今天就为她赎身,明日便把五百两悉数奉上。”老鸨见多了来醉仙楼寻衅滋事但却虎头蛇尾的热血青年,可没想到眼前这位男子却是不卑不亢,誓不罢休的样子。

    连忙呼来几个大汉,这些大汉在醉仙楼沾的人命不计其数,无论是明面上的还是暗地的龌龊勾当,都是做了不少。

    当即将这男子摔了出去,并且一脸凶神恶煞的大汉“善意”提醒道:“做事情不依不饶,那大家都不愉快,来咱醉仙楼也就是图个身心舒畅,没必要闹成这样。”

    男子从地上慢慢爬起,她想起女子曾经对他说过的一句话:“我的琴,只是为你弹的。”

    这位已经如丧家之犬的男子只是眼神坚定地望着大汉,擦去了嘴角的鲜血,没有如何的声嘶力竭,仅仅是冷冷说道:“今日,田甜姑娘不接客!”

    当一众人等以为要出现什么绝地翻盘的好戏时,可现实却是这位男子被几位五大三粗的汉子打得不省人事,毕竟今晚何大公子要来咱醉仙楼赏光,翻牌翻到田甜姑娘,怎么可能为了五百两银子,得罪这位地头蛇?

    男子躺在醉仙楼门外,被细雨再次淋醒,但却浑身动弹不得。此时楼中琴音戛然而止,一直未发一言在台上弹琴的女子暗自咬牙用力,将琴弦掐断,而后轻轻擦去被琴弦割破手指而流出的鲜血。

    他知道只有那位穷得叮当响的男子愿意花五百两为她赎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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