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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配制解药(一)

    萧月熹的意识正在游离中,倏然听到春秀的这番话,目光变得坚定,一字一顿地郑重道:“我们自愿来到滨州,就不会放着这摊子烂下去不管,倒是姑娘你……”

    春秀的面色还是很苍白,说话时带着浓重的鼻音,目光也有些游离,显然是强撑着在与众人说话。

    李然似乎也察觉到了,上前道:“失礼了,我想探一探姑娘的脉搏。”

    春秀顺从地伸出了手。

    她的未婚夫比她本人还要紧张,全程盯着李然把脉的手指,直到李然将手收回去,这才忙不迭地问:“李太医,怎么样?春秀她……”

    李然面上没什么表情,匆匆扔下句:“姑娘该休息了。”便快步离去。

    疫所专门开出来一间小屋做药库,药材虽然不多,但品种齐全。李然一头扎进去,大有一晚上都不出来的意味。

    萧月熹等人随后也退了出来,乘风道:“公子,我们先回黄大人府上吧?”

    萧月熹摇摇头:“我懒得折腾,到底下看看有没有多余的房间,我借住一晚。”为了方便照料,新增的病号能挤则挤,一时间也空出来不少单独的小房间,只是虽然这样,黄大人临时凑出来的那些人,还是有些捉襟见肘。

    乘风有心想劝,可一想自己说了也是白说,只好一言不发地去找间略干净的房间,再动手收拾得更干净一些。

    萧月熹抬头望了眼天,继而轻飘飘地一跃纵上屋顶,也不嫌脏,就这样没什么闺秀风范地躺了下去——诚然她一言不合就上房的行径也却是称不上“闺秀”二字。

    她似乎完全忘记了还有凌岁寒的存在,听到细微瓦片的响动后看了过去,继而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呦!凌正使,来看星星啊?”

    凌岁寒:“……”

    他一言不发地走到她身侧坐了下来,一点声音都没发出。可见刚才分明是有意让萧月熹发现他。

    “喝吗?”凌岁寒递了一个酒壶过去。

    萧月熹接过酒壶,忽而笑了。她自入宫后,好像就再没碰过这玩意儿了吧?动辄受伤,沾一口酒估计会被木蔻念死,要么就是没那个闲工夫犯馋,时间久了,命苦的馋虫都死在了萧月熹腹中,再看到酒,她也不会两眼放光了。只不过……

    今晚,的确需要一点酒。

    拔开塞子,属于烈酒的辛香弥漫开,萧月熹不由挑眉看了他一眼,笑道:“可以啊!哪儿找的?”

    见萧月熹没有再刻意疏远,凌岁寒便道:“跟那个叫乘风的要的——他是?”

    “唔……咳咳!”萧月熹猝不及防被烈酒呛了一下,缓过来才慢悠悠道:“江湖朋友,他主子跟我私交不错,这次出来特地跟他主子借的人。”

    不管凌岁寒现在是自己人还是敌人,有些话都是不方便对他说的。慕云轻的底牌就这一张,随便摊出来给大家看那就不是底牌了!

    不动声色地遮掩过去,萧月熹却一点不觉得愧疚,反而觉得她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可不是么!藏锋阁的确是江湖势力,乘风的主子……嗯,跟她也确实是私交不错。

    不知道凌岁寒有没有察觉到什么,星光柔和,照不到他的脸,萧月熹也不想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索性抬头望天,继续看星星。

    一阵沉默后,凌岁寒突然出声问道:“这几个月……你怎么样?”

    萧月熹看他一眼,倏地对上他漆黑的眸子,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从皇帝陛下口中得知的事,一种名为“尴尬”的情绪跟着烈酒一起,后反劲儿似的涌上头。

    萧月熹一言不发地又灌了一口酒,沉着脸道:“好容易有个单独说话的机会,我们就别浪费在叙旧上了。凌岁寒,我有话问你。”

    凌岁寒的目光沉了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调查匪窝的时候,听过一些风声。”

    “哦?”萧月熹挑眉。“你知道就好办了。叶晚箫回京后,交代说坑了他的是你,跟匪帮勾结的也是你。现在他人还在京中养伤,监国司剩下一群散兵游勇的少司,已经废了一半了。对此,你有什么想说的?”

    凌岁寒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不答反问一句:“你呢?你相信谁?”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萧月熹道。“我问,你答,问完我就去休息,明天指不定还有什么事等着我呢。”

    凌岁寒自嘲一笑,里面的苦涩让粗线条的萧月熹都能感受到。他静静地开口:“我没什么好说的。”

    萧月熹挑了挑眉:“怎么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真是你做的,你就算没有直接交代理由经过,也得编好措辞把我糊弄过去吧?真不是你做的,你就更该为自己辩解几句了。叶晚箫带人从进城到出事,再到逃跑,你都在哪里,在做什么,这些总是要说的吧?”

    “没什么好说的。”凌岁寒重复道。“你不会信,我也就不必多说了。”

    “哈!”萧月熹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倏地坐直了看着凌岁寒,用冰冷到让凌岁寒倍感陌生的语调慢条斯理道:“什么都不说?凌正使的算盘打得很好嘛!知道在我这里,说多错多,所以干脆不辩解,顺便打一手感情牌?”

    萧月熹仿佛教书先生见到自己学生考上状元般,无比欣慰道:“凌正使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啊!”

    这一番诛心的话,刺得凌岁寒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不知道伤口和心口哪个更疼一点,他面色惨白,目光呆滞地看着萧月熹,似乎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萧月熹会对他说出这种话。

    萧月熹却依旧面不改色,从容地又问了句:“现在能说了吗?”

    回答她的是更长时间的沉默。萧月熹轻笑道:“不能也没关系。”说着,她轻飘飘地起身,自屋顶一跃而下,连个决绝的背影都不肯留下,只剩个铁制的酒壶,已经空了。

    纵身跳房子的萧月熹,撞上迎面而来的李然,他急匆匆过来道:“我正要找你,你……嗯?”

    李然话说了一半,倏地顿住,用力嗅了嗅,继而脸比茅坑臭地咆哮道:“还喝酒?是觉得自己的病好的不够慢吗!!!”

    萧月熹不甚优雅地掏了掏被咆哮声震到的耳朵,没心没肺道:“这一躺回去估计要禁足很长时间了,干脆趁着能跑能跳的时候多折腾折腾。”李然气得差点原地自爆,萧月熹却不以为意地问道:“找我什么事?”

    “……”他被气得差点想不起来自己找萧月熹到底要干什么。好一会儿才道:“你听说过玳珩国吗?”

    “啊?”萧月熹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当然听说过玳珩国,国力可与夜澜比肩的大国,人尽皆知,她怎么可能没听过?萧月熹疑惑道:“怎么突然提起玳珩国了?”

    李然道:“玳珩国最大的特点,就是历任被葬在皇陵的国君都是肉身不腐。他们说,这是真龙之气护身,千千万万年也不会腐坏。可我听过另一个版本……他们所谓的真龙之气,只不过是强效防腐药而已。”

    萧月熹用像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李然,无语道:“这个节骨眼你跟我讨论别人家祖坟里的尸体为什么不烂?”可转念一想,又奇道:“你这个言论是从哪儿听来的?我怎么没听过?”

    “你当然没听过。”李然哼道。“是我师父说的。”李然似乎陷入了某段回忆,隔了一会儿才道:“我也是在他身故多年以后,才隐隐猜测他是玳珩国的人。”

    萧月熹有些发懵,好一会儿才理清了脑子里崩断的弦,道:“你师父他老人家是哪里人不重要……就算他老人家说的是真的,等你拿到通关文牒漂洋过海跑到玳珩国,查到防腐药的秘方再回来……够这些人坟头上长草三尺高了!”

    “不用那么麻烦。”李然定定地看着她,忽然笑出了声,自言自语般地呢喃出声:“我明明,看过那么多的……”

    有那么一瞬,萧月熹觉得他下一刻就能哭出来了,却见他很快恢复过来,郑重道:“我很小的时候被师父捡回去,记忆中他手里总是捧着一本没有封皮的书,看着得有不少年头了,他什么都教,却唯独不让我看那本书。”

    萧月熹顿时明白过来。当一个人还处于垂髫小儿的阶段时,往往大人越不让干什么,他就越是要干什么,不光想方设法偷着去实施,往往还能对当时的行动细节都印象深刻。

    就比如李然,不让他看,他非要看得时候,一定会下意识地记住很多东西。只不过这层记忆被逐渐埋没在角落里,不在特定的情节,未必能想得起来。

    “我已经找到大致的方向了,就是有几味药不好找,你让人帮着找一下,尽快搜集齐,越多越好!”李然说着,递给萧月熹一张纸。

    猝不及防的,希望当头砸下,砸得萧月熹一阵发懵,犹如做梦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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