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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鸳鸯布鞋

    猛的听到这个消息,我有些接受不了。电话那边的二毛已经陷入沉寂,可能是在给我缓过神的时间。

    “我知道了…”

    叹了一口气,人死不能复生,而且周爷爷以八十六的高龄离世,不算是夭折。

    “他老人家享福去了,我们应该替他高兴,二毛,你别太难过了。”我轻声道。

    那边的二毛声音微顿,扯起嗓子道,“道理我都懂,只是爷爷离世的时候我这个做孙子的不在身边…”

    我懂他的意思,周二毛看似大大咧咧,其实是个细心孝顺的人,这事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当务之急,还是赶紧回去。

    “你收拾一下,一个小时后我去接你。”二毛啪的把电话挂了。

    我本来还准备把家给搬一下,然后给我妈买点东西来着,现在看来,来不及了。

    周二毛速度挺快,根本没要一个小时。一辆大众停在公寓门口。

    “你小子什么时候买车了?”我把他肩膀拍了下。

    周二毛干干笑了声,他那眼睛红肿,一看就是哭过了的。这货也不容易,先有夏子归那一出,现在至亲去世,世事无常,我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言多必失,所以我还是什么都没说。

    “最近有些进账,我就去提了辆车。本来打算用这车堵我妈嘴的,结果出了这档子事。”

    没有说太久,家里那边还等着我们,我也懒得给我妈打电话了,她估计料到了二毛会把事告诉我。有个心这么大的妈,也是醉了…

    我们小村庄叫周家墩,村子上基本都是姓周的,外姓大都是迁居过去,比如说我们家。

    和枣林村比起来,周家墩不知道要好多少,水泥路,小洋楼,连网线都能往里牵。都是近几年市里加大了基层建设导致的,像我上大学的时候还很封闭。

    “子归…她…最后…最后怎么了…”

    二毛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我就知道这小子憋不住气。

    “去了该去的地方,和她喜欢的人待在一起了。”我望向车外,捏造了一个完美的结局。

    都不知道做和尚的董青竹怎样了,也不知道这种少爷能不能习惯寺里清贫生活。最后发现我想多了,这不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吗?

    “原来是这样啊!”周二毛不再多言。

    我考虑了片刻,捏紧的拳头还是松了开来,“二毛,我成了和我外公一样的人…”

    他的身子微顿,笑了笑,“挺好的,你小子就有几分神棍的样子,做这行当,合适呢!”

    此情此景,我没闲情逸致跟他斗嘴,“还记得我跟你说我怀孕的事儿吗?”

    周二毛身子动的幅度又大了些,“你现在跟我扯这些干嘛?有事说事,不管什么我听着就是了。咱是兄弟,我这个做哥的虽然没什么用,但…”

    “那你还是开车吧!高速呢!我怕出事,回家告你,但你先别跟我妈说。”我叮嘱道。

    “成,我那件事你也别告诉我妈。”

    一路无话,周二毛也在尽量的把车开快,他想尽早见他爷爷,送那么一程的心我很理解。

    到家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了,村门口摆着一个大花圈,看到这一幕心里发堵,二毛的车速反而慢了下来,他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我也不去催促,到了他家门口,他把车停了下来,屋外传来一声吆喝。

    “周八爷,您的长孙儿回来咯!”

    马上一群人过来,二毛木然的被戴上白色帽子和白色袖章,随后他就被簇拥进了门。

    而我准备先回一趟家。

    “妈?妈?”

    我吆喝了几声,是我外婆出来了,老太太精气神不错,“是开明回来了吗?你妈去二毛家帮工去了。来给外婆看看,在外面是不是瘦了。”

    “没呢!外婆,外公没有回家吗?”我问道。

    “那老头子,不知道上哪儿鬼混去了,这都一个月了,还没回!”外婆气愤道。

    我缩了缩脖子,不敢再问了,老太太年纪不小,战斗力却极强,我外公经常被提着耳朵骂。

    “那我直接去二毛那边,顺带弄点饭吃。”

    “那边的礼行你可要做到了,周老八生前把你当亲孙子看待,你也去尽尽孝道。”外婆叹气道,背着手回到了屋子。

    我应了一声往二毛家赶,再看那屋外的花圈时,又不是滋味。

    “开明呐!跟二毛一起回的吗?”说话的是二毛他爸,蹲在台阶上看着我。

    “周伯伯,二毛呢?”

    “里面哭儿呢!这孩子…”三叔转头看了一眼,“你劝劝他,让他少哭会,别把身子哭坏了。”

    当我走进去看到竹板床上没有生息的老人,泪水再也止不住。回来的第一天,跟我妈说了几句话后陪二毛守了一天的夜。

    “粑粑,那具尸体有问题。”

    本来昏昏欲睡的我在一瞬间惊醒过来,“有问题?什么问题?”

    “说不大清楚。”麒麟嘀咕道,“情况有些特殊,可能是我看错了。”

    既然麒麟提了这么一句,那肯定是有的放矢。从这天起我就留了个心眼,直到停了两天还什么都没发生,我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了些。

    外面却因为周爷爷安葬的事情吵了起来,二毛他爸说要下棺入土,二毛他叔却说要火化。

    “宋家老爷子说了,我爸他必须下棺入土,安葬在他点的穴里,不然我们家会出事。”二毛他爸大声道。

    “现在什么年代了,你还信这些?”

    二毛他叔比他爸小五岁多,我叫他周二叔,听说是个知识分子,在香江那块打拼,听到自家老爷子驾鹤西去,连夜赶了回来。

    “我们这块谁不信宋老爷子?出事你担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周伯伯喝道,寸步不让。

    周二叔没办法,这事也不好一直拗着,要不然可能会耽搁老人下葬。现在大热天,周家也只准备停尸三天,明天就会安葬。

    “宋家老爷子说的吗?那得听一听。”主持葬礼的道士道。

    这块地本来一直是我外公在弄,别人也喜欢请我外公,但是如今他不在,周家只能请来了隔壁村的吴道士,也是十里八村唯二的道士之一。

    说起风头自然和我外公没得比,五十岁左右,做事中规中矩,小有声名在外,也算个靠谱人,特别是我外公近些年不怎么接活,周家请他来我不意外。

    “你是说村尾的那块地?”说话的是我们村的村长。

    “就是那块。”周伯伯点头道,“有什么问题吗?我记得那地我家很早就买了。”

    “那地可能不行,县里下指标,那附近要建个电塔。我正准备给你说呢!”

    周伯伯这下犯难了,这事可犯不得浑,不说能不能藏,要是电塔建那也不吉利,而且人家不可能为了一座座小小的墓改规划。

    周二毛用手肘子捅了捅我,可这块我真的一点都不懂,索性闭口不谈。

    “要不这样,吴师傅再给找一块地,尽早让我爸入土为安。”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周二叔也不计较火葬土葬,最后这件事就这么敲定了。

    “开明,你说这事能成吗?我怎么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二毛往竹床上看了一眼。他爷爷的脸被书盖着,只有那枯槁的手裸露在外。

    “我对这方面不在行,半吊子都算不上,那个吴道士都比我强,要是外公在就好了。”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他老人家不喜欢用手机,出门从没个音信传回来,所以我外婆才每次都会那么生气。

    “别想那么多,安葬的事不能耽搁。”我只能甩出这么一句话。

    安葬那天,热闹非凡,在村子里,寿终正寝的老人称之为喜丧,全村都要放鞭炮,周二毛端着他爷爷遗像打头,而我则在送葬的队伍中。

    直到最后,整件事都没有出现任何差池,可能是我多心了。把周爷爷送上了山,回到家后我也没急着问那方面的事情。

    反而外婆在嘀咕,带着点担忧“那个老东西一直把时间算的很准,怎么周老八过世他还不回来?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我爸能出啥事,这次不就回一趟山里?”我妈回了句。

    “妈,外公到底干嘛去了?外公当初给周家选的墓地据说被征收,换了个地方。”我随口道。

    “嘭!”

    外婆手上拿的瓷碗掉在了地上,显然这件事,我外婆是不知道的。当时好几个老人家在那里哭,我妈怕外婆跟着哭伤身子,就把外婆拉了回来。

    “周老八的坟变了?”

    我木木然的点头,“变了,后来是隔壁村的吴道士给找的地。”

    “吴道士也算有点道行,希望是我多心了。”外婆念叨着看向屋外。

    我妈一言不发的看了我一眼,然后进了屋子,对这件事没有发表任何看法。我看得出,她不想过问这些事情。

    “麒麟,我外公肯定是知道什么,所以才做了准备,但是到底哪里有问题呢?”

    “粑粑,安心点!”

    一大早,天还没亮,我房门就被我妈猛锤。我心里卧槽卧槽的,回家就不能睡个安稳觉?以前不都八点叫的吗?这才六点不到呢!

    “妈…”

    “开明,二毛家出事了。”我妈急迫道,“你赶紧上他家看看去,周八爷刚送,我们这些女人家家不好上门。”

    “到底咋的了?”我惊诧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我特么都快化身柯南了,走哪哪出事。

    我妈声音突然压低,“听说周八爷回来了…”

    我顾不上收拾,穿着拖鞋往二毛家里奔。这尼玛逗我呢?周爷爷是我亲眼看着入葬,还用了八颗镇棺钉钉住的。跟我说出来了?我第一个念头就是不信,第二个念头就是糟了。

    等我到那里时,他家门口已经站满了人,都在念念叨叨,村里正是农忙的时候,做事要赶早的。

    等我钻进去一看,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啊!

    二毛家门梁上掉着一个人,双脚悬空,不是周爷爷又是谁?看得到他一脸青白色,裸露的皮肤上开始长出尸斑,但表情格外的安详,哪怕是吊在上面,嘴也没有张开。

    二毛家和他叔家的人都跪在地上,使劲磕头,二毛他爸嘴里一直念着,想问周爷爷是不是有什么心愿未了。

    “这周八爷闹的哪一出啊!他家两个儿子都孝顺着呢!儿媳妇也懂事,不少吃不少穿,他这又回来折腾干什么?”

    “可不是吗?造孽啊!死了都不让人安生。”

    “让让,让让!吴道士来了,让让!”外面有人喧哗,人群立马让出一条道。

    周伯伯赶紧爬起来,“吴道长,吴道长,这事什么情况,我爸…我爸他…”

    吴道士看到高挂的尸体,脸色同样极度难看,甚至还有些骇然,“这尸体,谁发现的?”

    “我,我本来准备起来撒尿,看到门口有影子,就…就出来看了一眼…”周二毛接住话,这小子吓的不轻。

    “我就说火葬,你们还不听,现在出事了吧!”周二叔气的嘴皮子发抖,周家众人哑口无言。

    “火葬,火葬不得啊!还好没火葬,要不然真得出事!”吴道士跳脚说道,“你爸这情况我第一次见,但肯定有怨气,如果火葬,你们家永无安宁之日。”

    周二叔刹那间哑口无言,原本他还可以用什么封建迷信说事,但他爸都吊门梁上了,这事邪门的紧,能用什么科学解释?

    “还有就是,地上多了一双鞋。”

    二毛话音落下,我往地上一看,真有双鞋子,还是双黑色的寿鞋,整整齐齐摆在尸体下面,刚才只注意尸体,没看到。

    再抬头,发现周爷爷脚上还有双鞋,是一双精美的青黑色布鞋,上面绣着两只戏水的鸳鸯。

    主要是,安葬的时候,地上这双才是穿在周爷爷脚上跟他一起入棺的啊!这个鸳鸯布鞋…什么鬼…

    “我知道,我知道这双鞋。”周伯伯突然惊呼,“我爸最宝贵这双鞋,经常拿出来,但他从来不穿。但是…这双鞋,不是和那些遗物一起烧了吗?”

    听到这里,二毛一家人的脸,全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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