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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落子处

    娆荼眯了眯眼睛,起身走到门边。只见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中年妇人走进了院子,浓妆艳抹,脸上的粉有一斤重,身量倒是苗条,只是腰肢乱扭,丝毫没有她这个年纪该有的稳重端庄。

    跟在那妇人身后的,是个穿灰皮裘的中年男人,腰系一条茶褐銮带,唇方口正,额阔顶平。脸上强挤出几分笑意,比之身前妇人的笑容满面,要显得勉强多了。

    娆荼轻轻福了福身,微笑道:“大舅,大舅娘,许久不见,你们可还好?”

    大舅娘孙氏是个锱铢必较且水性杨花的女人,大舅没什么本事,性子软弱,闷葫芦,十分惧内。

    那孙氏“啧”了一声,走上前亲昵地拉住娆荼的手,咋舌道:“十年不见,不料我们阿蘅变得如此好看!这要是不说,舅娘我哪还认得是当年的阿蘅,只当是个仙女降临了!”

    娆荼抽回双手,没有回以客套言语,她厌倦了这番虚情假意,不过脸上还是带着淡笑,给人温和之感,却又拒人千里之外。

    孙氏似乎没觉察出她的疏离,踮着脚尖眯着眼睛往屋里面瞅,压低了声音道:“姑爷呢?听说姑爷是京城的大官,日理万机,还在处理公文么?”

    娆荼微笑道:“没有,他出去了。”

    “去哪了,这庄上还有亲戚不成?”

    “去了青州府尹。”

    “哦!”妇人严肃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重大秘密。

    娆荼看向站在院子里有些局促的中年男人,笑道:“舅舅许久不来了,姥姥惦记着你呢。”

    大舅的表情很尴尬,勉强笑了笑,“阿蘅,既然回来就多待些时日,老太太见了你也高兴。”

    孙氏扯了扯他的袖子,使了个眼色,神情有点急。

    大舅犹豫了一下,对娆荼道:“明日我摆席,给姑爷接风洗尘。”

    娆荼微微一笑,“都是一家人,何必见外?”

    孙氏喜上眉梢,“所以正该亲近亲近呢,姑娘告诉姑爷,千万赏脸来!”

    娆荼“嗯”了一声,“舅娘的盛情,我会转告。”

    孙氏见她没有让去屋内坐的意思,讪了讪,又闲扯了几句,拉着家里男人走了。

    娆荼正要转身回屋,就见院子外面又摸进来两个人,不用说,自然是消息慢了一筹的二舅和二舅娘。

    李渔见了二爷,有些激动。娆荼不看那满脸谄媚的妇人一眼,对二爷淡淡地道:“二舅来了。”

    二舅飞扬跋扈,是庄上的恶霸,不等自家女人客套,他率先上前哈哈笑道:“小阿蘅,二舅我都认不得你了,这身段长相,咱们姑射洲出的美人不算少,可都被你给比下去了!”

    声如洪钟,说话时,眼睛毫不客气上上下下打量着娆荼。

    谢老太太被李渔从房里抬出来,坐在凳子上颤颤地道:“孽障,你还有脸来!”

    老二恬着脸笑道:“娘,您身子骨好些?过年那天我来瞧过您,您老睡着,就没见着。”

    谢老太太拿手指着他,气急败坏地道:“你这孽子,你……你给我滚!”

    老二有点急,上前走到老太太跟前吼道:“娘!大节下的你这是做什么?”

    老太太哼哧哼哧喘着粗气:“如今你们一个二个看着蘅儿发达了,都赶着过来巴结。没心肝遭雷劈的东西,以前蘅儿在的时候,你们都是怎么对她的!如今,又是怎么对我这老不死的?”

    娆荼来到老夫人身旁,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老二苦着脸对娆荼道:“小阿蘅,你劝劝老太太,人老了脾气不好,你瞧这……”

    娆荼对杨谦和山鬼道:“扔出去。”

    二舅和二舅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杨谦和山鬼两个各自攥着衣领子,重重丢了出去。

    谢老太太老泪纵横,泣不成声。娆荼蹲在她身旁轻声道:“姥姥,你放心,阿蘅赡养你终老。”

    老太太颤巍巍地抬手抹去眼角的泪痕。

    入夜,沈筑回到小院,表情有点冷。娆荼见就他一人,便问:“陆知命和珍珑呢?他们怎么没有回来。”

    “陆知命在沈家老宅看一些东西,我见他身上不好,让珍珑留下照料。”

    娆荼微笑道:“留珍珑照料?只怕陆先生会更加别扭,反过来他还得照料珍珑,还不如一个人呢。”

    沈筑点头,“让陆知命多跟女人接触接触,没准对他的修行有助益。”

    娆荼拧眉:“陆先生又不是专研道家双修术的……”

    还没说完,沈筑就揪住她的嘴,无奈道:“你一天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娆荼白眼道:“你一天天没个正经,说话很容易让人想歪的,谁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沈筑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世上人心难测,女人心更难测。”

    娆荼揉了揉脑门,“你是在青州府尹那吃了瘪还是怎的?”

    沈筑拎着一包书进了屋,房间不算很大,却被收拾得干净整洁。

    炕上也烧的滚热。沈筑刚刚去青州府尹找了几本当地县志,洗漱后就披着一件粗布衣衫,拿着年代最久远的一本县志坐在被里翻看。

    娆荼将烛台移近了几分,“这里的烛蜡质地不好,不能和金陵城的烛蜡比,闪个不停,看着伤眼睛。”

    沈筑“嗯”了一声,依旧专心看他的县志。

    娆荼见他不理,上前扒开他的书,“看什么呢?就这么好看,把你的魂都吸进去了?”

    沈筑将她拉入怀中,被子掖好,“你和我一起看。”

    娆荼缩在他怀里,见他将书立在眼前,随意看了几行,纳闷道:“这不是当地县志么?怎么有点像神怪?”

    原来这一面的县志上写,几百年前,青州还不叫青州,因为本地出黄色岩石,叫做黄岩。但是在黄岩之下,不知何时孕育出一条恶龙,通体泛青,那恶龙一打喷嚏,就是一场涝害,吐出一口浊气,就是旱灾。

    恶龙为祸一方,当地百姓苦不堪言。终于有一日,有个沈姓方士途径此地,路见不平,一剑斩杀了恶龙。恶龙倒在大地上,青色的躯体幻化成一条江水,江水在太阳底下泛着青光,久而久之,这个地方就叫做青州了。

    娆荼揉着太阳穴,根本不相信县志记载,嘀咕道:“怎么这么玄乎?”

    沈筑不理她,继续一页一页地翻看,娆荼笑道:“你不会是那沈姓方士的后人吧?”

    沈筑垂眸睨了她一眼,有意无意瞥着她的碎花衣襟,沉声道:“再说话,脱你衣服。”

    娆荼哼了一声,继续就着他手中看书。沈筑翻书的速度慢了,她一个劲的催,翻的速度快了,她又要往回翻。

    最后沈大人彻底没了耐心,将书往旁边桌子上啪的一放,搂着娆荼恶狠狠道:“你是不是欠收拾?”

    他故意眼露凶光,娆荼有些怕了,捂着小腹眼神左闪又闪,就是不去看他。沈筑见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叹了一口气,将她按在被子里,吹灭烛火睡下了。

    娆荼闻着他衣裳上的清新皂角味,熟悉而悠远,青州的皂角气味偏浓,和别的地方有些不太一样。

    “陆先生在你家老宅子里看什么?”娆荼问。

    “一些杂书。”

    “你们在筹谋什么,说给我听听。”

    “既然是筹谋,自然不能说给你听,反正……你也听不懂。”

    娆荼拧了他一下,“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懂。”

    “你老实一点。”

    “我就不老实。”

    “那我可就不老实了。”沈筑说着,将手探到她腰间。

    娆荼被他这句话给震慑到了,停下拧他的动作,乖乖往旁边挪了挪,她知道这个男人不老实起来是什么样子。

    沈筑见她立即就消停了,嘴角泛起笑意的同时,心中却有些失落。

    娆荼很快就睡着了,他听着她沉稳的呼吸声,心思起伏难定。

    今日她与谢老夫人的话,如同刀子一样缓慢而迟钝地割着他的心。

    “这些年,多亏姑爷照顾体贴,这孩子娇纵了一些。”

    “姥姥放心,这些年我过得很好,他……也对我很好。”

    “我的重孙子重孙女呢?几个了?带回来了吗?”

    “是个小子,留在金陵呢,不听话,恐怕带回来顽皮生事。”

    黑暗中他握紧了拳头,眼神熠熠。

    ……

    第二日,娆荼早早醒了,沈筑却刚睡下。她见他一脸的疲倦,轻轻穿衣下床,推门走到廊下,迎面一股清凉的风。

    李渔在院中整理几箩筐蜜橘,见到娆荼他笑道:“小姐早。”

    娆荼微笑看着箩筐中或青或黄的滚圆橘子,“这么多蜜橘,要去集市上卖么?”

    “是啊,庄子上的张老汉摔断了腿,屯了很多,我帮他卖的。”

    “留到现在,估计会好卖一些。”娆荼忽然想起幼年时,有一次李渔的爹去集市上卖蜜橘,当时她非要嚷着去,到了之后却又腼腆怕人看见。

    那年,黄泥巴路上铺满了枯黄的叶子,李老爹挑着担子在前,她蹦蹦跳跳跟在后面。清爽的风吹过她额前的碎发,暖黄的阳光落在她的脸上,道旁的一洼池塘倒映着她的小小身影。

    时间静止在那里,昭行二十一年,也好。

    她有些恍惚,静止在那时还是有些遗憾的。这一生,她遇上宴冰,幸事。遇上沈筑,苦事。

    尽管宴冰和沈筑,是同一个人。

    李渔捧了几个上好的黄皮橘子送到她面前,“小姐尝尝,这橘子甜着呢!”

    娆荼回过神,拿起一个橘子,辛甘扑鼻。看了眼旁边咽口水的山鬼,娆荼对李渔道:“将这些橘子留下,你看看多少银钱,叫我的丫鬟给张老汉送去。”

    李渔知道小姐不缺这个银子,实在不必打肿脸充胖子,也就应下了,只说这橘子有些多,不如留几筐好的,剩下的他搂到集市上贱卖了,也不会浪费。

    娆荼笑说不必,“若实在太多吃不下,叫沈筑卖去,他整日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事。”

    李渔一听叫沈大人去卖橘子,有些匪夷所思,顿时接不上话来。

    正尴尬着,那大舅母孙氏就又来了,嗓门尖细,刚跨过门槛就笑着打招呼:“姑娘怎么没多睡一会?我来看看娘,岂知你也醒了。”

    娆荼微笑,想必这位大舅娘已经听说了昨天老二和老二媳妇被扔出去的事情,这时才知道赶过来“孝敬”老太太。有点晚。

    沈筑正是半睡半醒间,听到外面传来他从未听过的妇人声音,动了动,坐起身伸手推开床边的窗户,被褥滑下,中衣微敞,露出赤裸的胸膛。

    院子里的人听到开窗的声音,不约而同望过来,正好看见他披着头发,满头银丝,神态慵懒望向外面,举手投足之间透着贵气。

    李渔愣住了,山鬼暗暗啧了一声,柳杏和李渔媳妇玉秀都红了脸低下头,而徐娘半老的孙氏,则是眼睛胶粘在沈筑结实的胸膛上,居然有些发直。

    娆荼暗恼,走过去砰的一下将窗子从外面关上,回身时看到孙氏眼中的失落,有些哭笑不得,“二舅娘,姥姥还没醒呢,您再等等吧。”

    孙氏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讪笑道:“姑爷真是好样貌,怎么头发白了呢?”

    娆荼不言,眼睛中已经没了笑意。

    孙氏被她看得有些犯怵,想起昨日老二和老二媳妇被丢出院子的事情,心里害怕这小姐一言不合,叫人将自己也扔出去,那可就太没脸了。

    “既然老太太还睡着,我就先回去了。姑娘晚上一定要和姑爷来赴宴啊。”

    娆荼没有立即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微笑不语。

    沈筑穿好衣服从房内走出来,对自己之前的失态不以为意,风轻云淡地对着孙氏颔首为礼。满头银丝尚未梳理,披散在肩背上随风而动,他问道:“这位夫人是?”

    孙氏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张了张嘴,却没蹦出来一个字。实在是因他剑眉俊目,长身玉立,站在人面前有流露出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有压倒性气势。

    “是妾身的舅娘。”娆荼淡淡地道。

    孙氏局促不安,福了福身,匆匆离去了。

    娆荼的手紧紧扣着门框,心中一阵恶心,“贱妇。”

    她没有忘记小时候在草垛里看到的那一幕,她的大舅娘骑在别的男人身上,叫的淫荡放浪。小时候娆荼不懂,后来懂了,她不可怜大舅,只觉得大舅那样软弱的男人是活该!

    可是她打心眼里心疼姥姥,姥爷早亡,姥姥一个女人支撑着谢家,拉扯三个孩子长大,唯一的女儿嫁给人为妾,早早死了;儿子媳妇,一个比一个不堪。

    珍珑扶着陆知命从门外进来,陆知命道:“不平事那么多,何必为这样的人置气?”

    娆荼心中一动,立即想起陆知命之前告诫她的话,不可动怒。

    沈筑有些讶异:“回来这么早?”

    陆知命摇头道:“跟人打了一架。”

    沈筑神情微变,珍珑在旁边轻声解释:“半夜有黑衣人闯入,想抢沈老大人留下的东西。”

    娆荼皱眉问:“老大人留下的东西?是什么?”

    陆知命摆了摆手,被珍珑扶住一臂,虚弱的很,看样子站都站不稳。

    珍珑道:“陆先生被那黑衣人打了几拳,体内气机动荡紊乱,情况不太好。”

    沈筑道:“先去歇息吧。”

    陆知命从怀中掏出一卷黑色帛书交给沈筑,“跟我交手的是个女人,以三拳换我三掌,她也不好受,但绝不善罢甘休。这个东西带回来,恐怕会遭贼。你叫杨谦和死士提防。”

    娆荼看着那黑色帛书被沈筑收入怀中,她沉默不言,刚刚陆知命显然是不愿意将这帛书的事情透露给她。

    等陆知命回了房间,她转头问沈筑:“陆知命的功夫算不算好?”

    “你觉得呢?”沈筑反问。

    “在我看来自然是极好的,可是陆先生遇上那位琉璃山山主慕容氏,却又不堪一击。所以糊涂。”

    沈筑看向山鬼,“你来解释。”

    山鬼有些得意,“这个我知道。陆先生修习道家神通,走的不是以武证道的路子,他的功夫在江湖上排名的话,应该在三十开外,五十以内。”

    “哦?”娆荼好奇道:“那个慕容氏呢?”

    “应该在前十之内吧。”

    “那你呢?”

    “我啊?咳咳,可能六七……八九十吧……”山鬼有点尴尬。

    娆荼点头道:“那就是九十之外。”

    山鬼撇了撇嘴,姑娘,没这么拆台的啊。

    娆荼沉吟道:“跟陆知命抢东西的女人,可以与他互换拳掌,那这两人的功夫应该不相伯仲。江湖上武功排名三十至五十,又是女人的,应该不多而且很好找吧?”

    沈筑扒开一瓣橘子送到她嘴边:“想这些没用的干什么?”

    娆荼张口将橘子吃下,“那你告诉我你藏了什么东西。”

    沈筑“嗯”了一声,“随我进屋。”

    娆荼眼睛一亮,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同意了。忙和他一起进了屋,沈筑还特意关上了门。娆荼投到他怀里去掏那黑色帛书,沈筑拍掉她的手,“急什么?先给我束发。”

    娆荼愣了一下,没回过味来。

    沈筑将木梳塞在她手中,撩袍子坐在铜镜前。

    娆荼深吸了一口气,挤出个笑脸,“沈大人真是什么时候都不愿吃亏。

    “这叫交易。”

    她拢了拢沈筑的头发,见那银丝之中夹杂些许的黑发,不禁心中一动,便不再多言,细致地给他梳头。将头发盘至于顶,正要用他惯用的玉簪挽住,却发现玉簪搁在枕边。

    她好不容易攥住了头发,不忍放手,便对沈筑道:“你随我起来,簪子在枕头边,我拿不到。”

    沈筑透过镜子看向她,“拿不到,就放了头发去拿。难不成我要被你揪着头发走?”

    娆荼气闷,想了想,小不忍则乱查看帛书之大谋,她万般不情愿地放下了手中绾好的头发,去拿簪子。

    沈筑眼中隐约有笑意。

    娆荼将簪子抿在唇上,重新将沈筑的头发挽起来,一丝不乱地别上玉簪,对沈筑道:“满意不?”

    沈筑对着镜子里看了看,“好像,有点歪?”

    “沈筑……”

    “怎么,你急什么?”

    娆荼不依,伸手往他怀中一顿乱摸,沈筑一边躲一边道:“青天白日的,夫人注意点。有什么事咱们晚上再办也不迟。”

    他故意抬高了声音,门外的山鬼默默地走远了。

    娆荼终于从他怀中摸出那张黑色帛书,展开一看,不由懵了,正反两面看了好几遍,漆黑一片,这帛书上……有什么啊?

    她扭头瞪着沈筑,沈筑将那帛书拿回来左看右看,纳闷道:“怎么会这样,不会是陆知命拿错了吧,我得去问问。”

    娆荼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眼中还忍着笑呢!知道是被这老奸巨猾的沈大人给耍了,她跺脚道:“沈筑!”

    沈筑万分歉然,“真的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不然……我帮你梳头?”

    娆荼道:“我不要,你把这帛书给我。”

    沈筑收入怀中,正色道:“我只是说借给你看看,没说要送给你。”

    娆荼:“……”

    沈筑神清气爽地推门出去了,看见珍珑从陆知命地房间中出来,便问:“陆先生如何?”

    珍珑微微摇头:“旧伤未愈,又负新伤。”

    沈筑来到陆知命的房间中,见他沉默的坐在火炉边,便道:“多思则多伤,此事先缓一缓。”

    陆知命抬头问:“你难道不好奇,是谁要抢沈老大人留下来的东西?”

    “既然她会再来,不如静候。”

    陆知命叹道:“乱。”

    “只要在这团乱麻中扯出一条关乎全局的线,就不会觉得乱了。”

    “你找到了?”

    沈筑坦然道:“尚未。珍珑的那方残局,给了我一些启示。我想,我已经想好了落子之处。”

    陆知命缓缓道:“既然想好,为何迟迟不落?”

    沈筑透过窗扇望向院中,一身花布衣衫的她手捧青橘,不知道与山鬼在嘀咕什么。他眸光温柔,喃喃道:“我知道是时候了,可是……再等几日,就几日……”

    娆荼抬起眼,正好与屋内的沈筑对视,风吹起她的发,微微飘扬。她鼻间萦绕着橘子的香,脸上带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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