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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白茅女(三)

    『他说,我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你又何必死缠着我。』

    白谣在化形的那晚开了情窍,可惜自己却没有深刻意识到。

    然而,世间的定律素来如此。

    比如,口里说着不在意的人,往往心里有着十二分在意。

    比如,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这个金科玉律,放之古今皆准。

    比如,年少轻狂的话当不得真,谁认真谁就输了。许诺人早就忘了,听的人还在执着。

    好巧不巧,白谣全占上了。

    她的爱情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一切都是她单方向努力。

    总之,白谣在化形的那晚,她爱上了马上离开的陆丰,陪他说了一晚的月亮真圆。

    四年后的夏天,烈日炎炎。这一年的暑气,熏得人烦躁,各个都是爆脾气。

    白谣和陆丰,终于迎来久别后的第一次重逢,可惜两人都不太高兴。

    白谣苦修四年,刚学会自由化形,就立马动身,日夜兼程赶往京城。

    一路上不知多少妖精,想吃了她进补。也不知道多少黑心人,想绑了她卖楼子。

    白谣真真切切觉得,陆丰以前对她真是太好了,好在他们很快就见面了。

    四年真是太长了,长到足以改变很多事。

    白谣犹不自知。

    终于这一天,大红灯笼高高挂,陆家上上下下,密锣紧鼓,敲敲打打。明儿,陆家大少夫人就要过门了。

    白谣衣衫褴褛,站在陆家门口。

    跋山涉水来见你,你却正与她喜结连理。

    红灯笼太刺眼了,白谣毁了它。

    唧唧歪歪、动手动脚的小厮,真是太吵了。白谣推了他一下,他就跑了。

    陆丰匆匆赶来:“你……为何下手如此重,”

    “你不能娶她!”白谣打断他,径直对上他的眼。

    “你、又想说什么?”陆丰皱眉。

    白谣呆呆地望着他,眼泪滚落下来:“陆丰~”

    “洒了我的叶子,还不娶我!”

    “又碰了我的茅草茎,还不快负责!”

    “喂,臭和尚,水洒多了,你想淹死我!”

    白谣字字如泣,四年的委屈,终于在此刻决堤。

    “你……”陆丰抬了抬手,终究落了下去,“你走吧,就当来过这里,”

    “为什么!为什么!”白谣肿着眼睛,靠近他,想要去拉他的手。

    陆丰未等她近身,便一把推开她:“白谣,你不要胡闹!”

    “胡闹?陆丰,是你要娶我,是你要我来找你,你竟说我胡闹!你……”白谣瞪大眼睛,捂住了嘴,口笨得说不出新花样来。

    陆丰别过脸:“你还想怎样,白谣,”

    “我不是第一个碰你的人,”

    “也不是最后一个碰你的人,”

    “你的茅草叶子不知多少人摸过,”

    “白谣,何必死缠着我,”

    “那些年幼无知的话,不必放在心上,”

    陆丰说罢大步走回府里,叮嘱小厮关好大门,莫让她溜进去。

    大门怎么能挡住一只妖呢?陆丰不过是特地说给她听。

    这种话,实在太伤女子了,哪怕她现在还是个女孩子。

    就好比有个人,嫖了个良家女。浓情蜜意时非她不娶,移情别恋时视她如箕。

    睡了她后,还嫌勾引得太容易。断定她生性放荡,不值一提。一顶年幼无知的高帽挂起:“反正我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要负责找别人去,”

    哪怕他真的是第一个,他也能安慰自己,以后还许多个。

    尽管,白谣陆丰还没到达这个境地,但负心的人总是相通的。

    他们的久别重逢,就这样不欢而散。

    稍微有点脑子的,也该绝了心思,及时止损。

    但我到底高估了白谣,不幸她属于脑子不好使的那一类,还钻进了一条死胡同不肯出来。

    几个月后,白谣又重回了陆家。

    白谣固执地认为,她的陆丰生了一场病,她要留下来治好他。

    讳疾忌医这个词告诉世人,有病要治,千万别藏着掖着。蔡桓公坚持“寡人无疾”,结果死翘翘了。

    白谣非但认为自己无疾,还坚持陆丰有病。

    八年的普彤山情谊,没能纠正他的薄情属性。更何况,四年空白后的陡然相聚?

    我听白谣说起这段时,感觉她脑子里的浆糊特别多。难道是本体太小,把脑子挤没了?

    白谣就这么不管不顾,强硬地在陆家住了下来。

    饭桌上,陆丰面色铁青地看着她。又回过头温声细语,安慰掩面而泣的新妇。

    哄了好几个月,新妇方肯消停下来。于是,这一家就这么诡异地生活了下去。

    作为旧情人的白谣,被打发到了最远的偏院。

    白谣一点也不介意,哪怕这是府里距离陆丰最远的地儿。

    新妇不好再说什么,也就默认了。

    白谣总是关爱病人般关爱陆丰,陆丰越来越不待见她。

    陆老爷总是在饭桌上垂泪,叹一句:“造孽呀,”

    白谣在陆府的这两年里,陆家一天天败落下去。

    盛极必衰,衰极必反。谁还没有倒霉的时候?

    陆家的霉运接踵而至,一贬再贬,一查再查。

    陆丰空识了几年字,却把这一切归结于白谣的出现。他总是骂她撵她叫她滚,别给陆家带来霉运。

    白谣是个不会安慰人的妖,她总是平静地站在一边:“陆丰~陆家气数已尽,”

    这样的日子持续两年。

    在这期间,玉镯失窃、字画倒卖、丫鬟投井、落子投毒,白谣一一经历了个遍。

    这些内宅的腌臜玩意儿,彻底让白谣被孤立起来。

    拜月节的那晚,这个倔强的妖精,再不能装作无动于衷。

    月亮真圆呀,他们在月圆时分别,也在月圆里决裂。

    拜月节前月。

    繁华的京都,接连发生几起挖心案。死者的心脏处皆被掏空,身上留下一个硕大窟窿。凶手阴狠狡诈,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整个京都愁云惨雾,直到拜月节这天的喜气,才将它吹散些去。

    那天,陆丰恶寒地盯着白谣。

    白谣张了张口,终究没说什么。

    算了,那个人不信的。

    陆丰以为她心虚,铁青着脸回房去。

    一时怄气,变故起。

    我从没见过那样的白谣,冷静又疯狂。

    她面色平静地夺过缰绳,丢下一句:“我去找他,”

    陆家上上下下,沉浸在陆丰失踪的悲伤里,哭哭啼啼没个主意。

    乌云悄悄遮住明月,夜风寒凉打在身上。白谣夹紧跨下的马,狠抽马鞭,闹市疾行。

    “陆丰,陆丰,你在哪里,”

    白谣舔了舔干裂的唇,声音嘶哑难听:“陆丰~陆丰~我一定找到你~”

    拐过漆黑的小巷子时,白马终于支撑不住,口吐白沫昏死过去。

    “起来,起来,”白谣跪在地上,捶打着白马,却把一张脸哭花。

    她和它,已经奔遍大半个京城了。

    可是没有他,她头一次觉得京城那么大。人海茫茫,她去哪里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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